130、无名之人（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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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奇都病了。

说他病了,似乎也不怎么正确，但是毫无疑问,他虚弱的猝不及防并且来势汹汹，不过一天，那张秀丽的面孔就憔悴了下去,呈现出一种仿佛沾染了土色的枯黄，连起都起不来了。

吉尔伽美什意识到了这到底是谁的手笔，也知道了伊什塔尔这段时间到底在做什么才没有出现在乌鲁克兴风作浪。

她就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所以才能按捺住自己。

“……希尔？”

恩奇都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张开嘴原本想发出点声音,但是最后只有一声比幼猫的叫声还孱弱的呼唤传了出来。

“我在,恩奇都。”乔月客伸手拂开恩奇都脸上的发丝轻轻应了一声，摩挲着他明珠蒙尘一般黯淡下去的面孔，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在愤怒，还是一种早就预料到悲伤。

恩奇都的感觉也开始逐渐迟钝起来，就好像在逐渐回归到自己还是一团泥土被众神捏在掌心之中揉搓成型的时候,好半天才意识到乔月客在抚摸他的面孔。

……这就是惩罚吗？

他勉强嘻哈张开双眼,只能看见自己身边模模糊糊的三个轮廓。矮的那两个应该是西杜丽和希尔,高的那个应该是吉尔。

西杜丽对上恩奇都灰蒙蒙没有焦距的眼瞳，一瞬间就落下了泪来。她双手发抖地握住恩奇都的掌心，却觉得往日柔软强壮的手掌又冷又硬，好像在掌心里面握了一块冰凉坚硬的陶土一样。

为什么是恩奇都？

西杜丽止不住眼泪，但是却没有漏出一点声音。她就好像将所有的哭声都咬碎在了闭合的唇齿之间，只有身体因为强忍悲伤颤抖得像簌簌发抖的麦穗。

如果真的要惩罚王和恩奇都的不敬,为什么不先惩罚身为祭祀的她？她才是那个没有劝诫的人，是她没有阻拦住王和恩奇都，是她犯了错，如果有什么惩罚，应该先对着身为祭祀的她发起……可为什么偏偏惩罚了恩奇都？

为什么……是恩奇都。

乔月客不用魔法就能感觉到恩奇都的生命在飞快的流逝，他像一朵正在快速枯萎的花一样枯黄凋零，但是他们……什么都做不到。

作为第二个被神创造出来的造物，为了防止他如同吉尔伽美什一样背叛神明选择人类的那一边，众神自然是长了记性对他下了桎梏。

他们能创造出恩奇都的生命，也就能夺走他的生命。

神至高无上的权威，不容得吉尔伽美什的第二次挑衅。

“睡一会儿吧，恩奇都。”乔月客摩挲着他的面颊嗓音温柔，就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望着恩奇都已经出现了细碎裂纹的面庞，黑色的双眼似乎被泪水润湿，却又好像那片诞生了最原始众神的广袤咸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等你睡醒之后，就可以恢复啦。”

恩奇都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但是他实在太疲惫了。

他的生命力和魔力都在身体之中源源不断地流逝，就算仅仅只是喊了一下乔月客的名字转动了一下眼珠，都已经疲惫不堪了。

乔月客伸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皮，在恩奇都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轻吻，等她再次抬起手时，恩奇都已经沉沉睡去了。

吉尔伽美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像一座逆着光的黄金雕像。他那双赤色的蛇瞳没有一点波澜，又好像所有的情绪湮没覆盖了阴影之中。

“我能救他，”乔月客在恩奇都身上画下一个魔法阵，尽量帮他延续生命，抬眼对身边的吉尔伽美什说，“只是这个方法需要您去做，我无法做到这件事……而且，我还得在这段时间里面留在乌鲁克保护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这时候才有了反应。

“你果然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他说，“把你的方法告诉本王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能挽救恩奇都的性命，本王都能做到。”

他没有去问为什么乔月客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她提前告诉了自己，他和伊什塔尔终归是会因为各种理由，产生这么一次导致恩奇都死亡的“事件”。

吉尔伽美什不愿称呼这为“命运”。这世上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原本既定的命运，能够看见所有未来的吉尔伽美什自然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从来不承认有什么事情本该发生、又必然会存在，如果这场惩罚不可避免，那他就会去改变最后的结局。

“去寻找那位大洪水之后幸存的永生者吧，”乔月客望着吉尔伽美什，为了避免以后恩奇都再次受到命运的波及，她必须要推动吉尔伽美什史诗的提前诞生，“去寻找长生不死的秘密吧，我的王。就算是神也无法夺走那样永恒的生命。”“但是您得抓紧时间，我能藏起恩奇都，但是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被众神发现。您去的越快越好，也要尽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