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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灼沉默了一会儿:“嗯。”安韦交代完拍了拍他的肩去了隔壁病房,程落后脚出来:“韦跟你说了吗?”
“说了。”景灼点点头。
其实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但正式从医生口中听到死亡通牒,心里还是有些难受的。
景灼坐到连椅上,突然有些茫然,需要做什么?
不是心脏停跳往太平间一停就了事儿的,很多后事需要处理,并且要提前安排好。比如要在咽气前先找好殡仪馆的人,尽量在去世前净身穿衣,死后再穿也要尽快,赶在尸体僵硬之前。
很残忍,也很无力。
景灼拿着手机愣了好一会儿,才点开搜索框输了个笼统的问题:怎么给老人办丧事。
一堆繁杂的说法,本来心里就不好受,看着更塞得慌。
旁边坐过来一个人,偏头看着他。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景灼看着手机:“你忙你的。”
程落没说话,在医院这几年看惯生死,但搁到自己认识的人头上还是不一样的,当年刚调来县医的时候黄秀茂也很照顾他。
还有黄秀茂那天说的,他就真剩自己一个人了。
程落家里爷爷辈儿的都健在,叔叔大姨家小孩儿也多,逢年过节特别头疼,他和程忻然被一群小孩儿围着折腾,一闹一个星期不带停。
如果以后爷奶或者爸妈住了院,出点什么事儿好歹有不少兄弟姐妹商量着来,能一起分担。
手指突然被贴上一张小贴画,景灼顿了顿,扭头看程落。
“哄小孩儿呢?”景灼扯了扯嘴角。
“就当是吧。”程落轻声说完,拍了拍他,起身去了监护室。
一直守到半夜,老太太才堪堪醒过来,景灼在旁边坐得浑身发僵,见老太太一睁眼,脱口而出一声“奶奶”。
老太太不知道是还半昏半醒着还是没听清,又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用枯枝似的手碰了碰景灼紧攥她衣角的手。
黄秀茂没熬过初冬,走的那天悄无声息,一句话也没留。
不少远亲听到消息赶来,所有人都咧着嗓子真哭或假哭的时候,景灼站在一旁,脑子里一片空白。
假哭不出来,也真哭不出来,最大的感受就是觉得老太太嫌弃了他这么多年,总得最后有个和解,然而祖孙关系到最后都没缓和下来,老太太就已经穿上寿衣了。
火化、守灵、办死亡申请、下葬。丧事办得不算坎坷,就是乱,乱了整整一个星期,上完头七坟后整个人都麻了。
这边儿的习俗是用老人家当祠堂,期间家具都得清出去。
程落这几天刚好休班,一直在这儿帮他打点。哭丧的远亲散尽,一切归于平静,两人在家给老太太整理遗物。
主卧床里有几册邮票,还有一个小木箱,最底下是县医二区这边的房产证。
红本儿掀开,上面名字是景灼的。
他拿着房产证愣了很长时间,一直到胳膊有些僵了才放回去。打开木箱,里头是老太太的几件首饰,还有景灼上学前班那会儿给她画的儿童画。
画上是一个歪七扭八的女人,圆圈状的手里拿着针管,页边泛黄,纸都脆了。
鼻子瞬间涌上一股酸劲儿,心里堵得难受,他把木箱放回床里,慢慢坐到地板上。
程落耳朵尖着呢,听屋里本来窸窸窣窣的没动静了,赶紧进来看他。
两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站在门边,沉默着对视。
程落站了一会儿,走进来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脑袋晃了一把。
景灼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程落,睫毛颤着。
程落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摁到自己肩上:“哭吗?”
额头一暖,景灼闭上眼。
干涩的眼眶突然漫上泪水,一阵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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