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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贾珂就去了天龙寺,王怜花吃过早饭,研究了一会儿天山折梅手,只研究了一炷香的时间,心神就不安定起来。他忍不住想四大恶人来杀贾珂,这件事贾珂是设计的,但是会不会有人不用他算计也过来杀他呢。

答案当然是很有可能,因此王怜花就独自离开了别馆,上了点苍山,来到天龙寺外面。天龙寺和前两天他们来的时候还是一个模样,碧蓝的天空,山巅云雾缭绕,十月份的冷冷的风吹过茵茵软软的绿草和漫山遍野的野花。

时间本来还太早,早上贾珂还问过他要不要一起去,当时王怜花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口拒绝了,现在他就后悔起来。他明知道贾珂一时还不会出来,他总要客套几句,然后想办法打听出那封婚书和天龙寺有没有关系,可是王怜花等得很是心焦,并且忍不住在心里埋怨他怎么还不出来。

过了一会儿,天龙寺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却不是贾珂,只是一个小和尚拿着扫帚出来扫门前的落叶。王怜花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小和尚没看见他王大公子在这里傻等的模样,不然他非要让这小和尚这辈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心念一转,王怜花就朝小和尚在清晨的阳光中闪闪发亮的光头走过去,等走到小和尚面前,他垂首作揖,彬彬有礼的微笑道:“小师父,向你请教一件事可好?”

小和尚见他十五六岁年纪,相貌极为英俊,脸上神采飞扬,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一身粉红色的锦缎长衫,在阳光下闪闪地发着微光,心中不由生出好感亲近之意。他不懂武功,自然看不出王怜花身负极为高深的修为,只当他是来点苍山上踏青的王孙公子,双手合十,说道:“是,施主有何指教?”

王怜花道:“不知道卫国来的贾珂贾公子现在是不是在贵寺?”

小和尚道:“正是,贾施主现在正在和本相大师说话,施主可是有事要找贾施主?可要小僧代为传达?”

王怜花知道贾珂现在就在天龙寺里,一路平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陡然就觉得轻松起来。他微微笑道:“没什么,只是贾兄和我约好一会儿出去玩,我看看他是不是还在贵寺,小师父先忙,我去一边等着就好了。”

小和尚歉疚道:“这几天寺里不接待外客,小僧倒不好请施主进寺里休息了。可需要小僧去向贾施主说一声,施主现在正在寺外等他?”

王怜花微笑道:“实在不必,贾兄难得和本相大师见面,我何必去打扰他。”说完,对小和尚点点头,便离开寺门。

以他如今的武功,如果他想要进天龙寺,只怕没一个人能发现他的踪影。可是王怜花却不想进去。他可不想让贾珂觉得自己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他似的,何况贾珂早上明明邀请他一起去了,他当时拒绝了,现在又偷偷摸摸的跟去,让贾珂发现了,未免又让他笑话自己一通。

他现在在寺外徘徊,如果贾珂出来了,他还可以说自己是刚刚过来的,他并没有等多久,只是闲的无聊,就随便的逛到这里来了。想到这里,王怜花觉得自己真应该把刚才那个小和尚灭口了,省的他泄漏自己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过了一会儿,贾珂仍然没有出来,王怜花又开始想要把天龙寺夷平了。他现在当然有这实力。

太阳一点点升到了上方微微偏斜的地方,这会儿已经十点多钟了,贾珂从天龙寺里走出来,就看见王怜花站在花丛之中。说花丛其实不太恰当,应该是草丛中夹杂着一点小花,但是王怜花身上的那件粉色的锦衫实在太过鲜艳,远远望去,把草的颜色都抢走了,就好像那真的是一片花丛似的。

贾珂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心也仿佛变成了融化的糖稀一样,非常的感动和快乐。他轻轻的走过去,很想吓王怜花一跳,可惜王怜花现在武功胜过他太多,因此在他还没走到他面前的时候,王怜花就转过身来,看向他,然后微微笑说:“我只是刚刚才顺路过来的。”

贾珂听到这话,不由一噎,刚才膨胀的感动忽然就如同泡沫一样破裂了,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忽然蹲下身,王怜花被他这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贾珂这是去找他在这里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踩到的花花草草,从它们被踩断的地方判断他到底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王怜花立马道:“我来的时候就有一个人站在这里,刚刚他走了,我才到这里来的。”

贾珂看着手里那根被踩折的小菊花,从花茎的断裂处看,起码已经断了两个多小时了。

他笑眯眯道:“这么巧啊。”

王怜花面不改色的道:“是啊,就这么巧。”

贾珂笑眯眯道:“你猜我信不信呢?”

王怜花面不改色的笑道:“你若不信,我也不能逼你相信,是不是?”

贾珂笑道:“你知道你这番话最大的漏洞是哪里吗?”

王怜花不上他的套,笑道:“这明明就是事实,哪有漏洞。”然后虚心请教道:“你是因为哪里不信的?”

贾珂嘻嘻笑道:“你王大公子是会等着别人走了,才走过来的人吗?你如果看上了哪个地方,就一定会立马出手把那个地方抢过来,我说的是不是?”

王怜花也笑,道:“我这不是因为在佛门净地前面,不好出手挑起争端嘛。何况还有你在里面当人质,我这边惹了事,那帮老和尚不都得把这事记到你头上,到时候把你撕票了怎么办。”

贾珂笑眯眯的看他,直把王怜花看的很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什么了?”

贾珂笑道:“你当然没说错,是天龙寺那帮和尚做错了,都怪他们不知道你和我的关系,看见你在外面等我,也不知道进来跟我说一声,我怎么会舍得你在外面等我这么久。”

王怜花眯了眯眼,显然不满意他自说自话,罔顾自己的解释,虽然他说的才是事实。

但是他没说话,又听贾珂叹了口气,一副不堪承受生活的重压的模样,忧伤道:“我都没读过佛经,本相大师却一直拉着我讨论佛经,我本来不困的,和他说话打了三次瞌睡,迷迷糊糊的差一点儿跟他说老子对你们这些不劳作、不纳税、包庇罪犯、浪费民脂民膏、教导民众逆来顺受的秃驴推崇的东西真的没兴趣这种话了。”

王怜花大笑道:“所以我实在不耐烦跟你来这里,那你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贾珂道:“打听出一点,就是二十多天前段誉曾经来过天龙寺。”

王怜花道:“他是因为什么来的?”

贾珂道:“不知道。”

王怜花道:“那你打算去找他?”

贾珂遗憾道:“我倒是想,可是他已经离开大理了。”

王怜花道:“哦?是凑巧还是刻意的?”

贾珂道:“你还记得秦红棉吧,段正淳那个情人。咱们回来的时候,她跟着段正淳一起回了大理,段正淳的那位王妃本来就因为段正淳犯下的罪行伤心欲绝,又看见秦红棉跟着段正淳一起回的大理,当时就恨不得把段正淳和秦红棉一起咬死了。

那时候她因为记挂着段正淳的事,认为他可能是被冤枉的,所以心中的恼恨暂时没有发作。但是前天知道御医诊断出秦红棉怀孕了以后,她就和秦红棉大打出手,眼看着就要把秦红棉杀死了,却被人拦了下来。那天夜里她就独自一人离家出走了,段誉作为她的儿子,在发现王妃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带着人四处去找她了。”

王怜花听完,感叹道:“没想到大理一个边陲小国,竟然能有这么精彩的故事。”

贾珂道:“还不止呢,段正淳这才回大理几天,听说这几天去探望他的女人就没有断过,起码有二十七八个了。这些女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一路吵架动手的去了段正淳被软禁的地方。咱们还没走,段正明当然不好开后门,因此看守段正淳的士兵们也不放行让那些女人进去。

偏偏那些女人大多都会武功,就硬闯进去了,甚至还有人易容打扮成士兵混进去,正好段正淳的王妃又跑了,听说他这几天倚红偎翠,过得格外潇洒快活。”

王怜花纳闷道:“我也见过段正淳,他也不算多么英俊,更没多么讨人喜欢,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迷恋他?”

他虽然还没来得及风流,就被贾珂绑定了,但大凡男人,都爱在这种事上攀比一二。王怜花虽然自诩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但是他也相信,就算他没有遇见贾珂,如果他前途尽毁的被关进大牢,应该没有几个女人会真情实意的去看他。

贾珂随意道:“大概他在某方面的能力很好,毕竟我又不爱他,谁知道他哪里迷人。要是你问我我为什么爱上你,我可以跟你说一千个理由都不重复的。”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笑道:“不过要我说这世上最古怪的爱情绝不是段正淳和他的女人们的爱情,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人爱上了自己亲手雕刻的玉像的故事?”

玉像当然是琅嬛玉|洞的玉像。

贾珂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座由无涯子亲手雕刻的玉像已经近乎魔物,迷惑无涯子和段誉先后堕入情网,可是这会儿,他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是他真站在玉像前面,看到玉像的脸,仍不由大吃一惊,头皮发麻。

这玉像的容貌约莫十□□岁,眉梢眼角,颇为天真稚气,唇边微露笑容,尽是风流妩媚,上唇处有一点小小黑痣,更添俏皮可爱。眼珠以黑宝石雕成,隐隐有光彩流转,仿佛这玉像活了似的,无论来人站在哪里看她,玉像的眼光也跟着移动,始终似怨似愁,似喜似嗔的看着来人。

贾珂一会儿看看玉像,一会儿看看王怜花,王怜花看着玉像,也呆了半晌,然后看向贾珂。

他二人目光相对,贾珂忍不住道:“这玉像怎么和你那么像?”

谁知同时,王怜花也忍不住道:“这玉像怎么那么像我妈?”

他二人听到对方的话,都忍不住笑起来,王怜花本和这玉像只有五六分像,只是嘴角上的那一粒细细的小痣竟然生在一模一样的地方,但是他这样一笑,这五六分像又减了两分。

王怜花道:“你刚刚说雕玉像的人是天山童姥和李秋水的掌门也是她们的师兄弟无涯子,那么这玉像是无涯子照着什么人雕刻的?”

贾珂心里已经泪流成河,面上镇定自若的说道:“不知道。不过看相貌应该是你家的亲戚。”

王怜花沉吟道:“我妈是孤儿,她从小就被父母抛弃,六岁的时候才被王家收养。这玉像仔细看和我妈只有七八分像,难道无涯子是照着我的外祖母雕刻的?”

贾珂听了这话,心道:“孤儿?被抛弃?天啊,这更像是李秋水的做派了,不会王云梦是李秋水和某一个情人生下的孩子吧?”

他是知道玉像上唇处的小小黑痣是无涯子照着李秋水的小妹子上唇处的黑痣雕刻的。但是那小妹子的生平书里从来没交代过,无涯子毕生不明白究竟自己雕刻的是谁,李秋水到死前才知道无涯子是照着自己的小妹子雕刻的玉像、画的画像。既然如此,她从前是不可能恨自己的小妹子的。

李秋水一辈子潇洒快活,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她的小妹子绝不可能被逼到只能抛弃孩子的绝境。这样一想,贾珂只觉得王云梦是李秋水的女儿的可能性更大。

他心里波涛汹涌,王怜花却没留意,他正四下打量这间石室,先是发现玉像前面摆着两个蒲团,似是供人跪拜用的。只是小蒲团面上的蒲草已破,里面中空,显然里面曾经装着什么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然后他看见东壁上刻着数十行字,都是《庄子》中的句子,笔法飘逸,每一笔都深入石壁几近半寸。文末题着一行字:“无涯子为秋水妹书。洞中无日月,人间至乐也。”

王怜花看着这行字出神半晌,忽然感到贾珂伸手从背后抱住自己,温暖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耳朵上,然后他就听到贾珂声音沉痛道:“怜花,我要是一不小心干掉了或者差点儿干掉了你外祖母,你不会生气吧。”

王怜花轻笑一声,道:“我若说我生气呢?你要怎么补偿我?”

贾珂听他语气,立马知道他并不生气,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继续声音悲痛的道:“嗯,让你揍我一顿?”

王怜花微笑道:“我揍你一顿,要是揍得轻了,根本不会解气;要是揍得重了,我不仅要心疼你,还要跑前跑后照顾你。这么一笔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贾珂虚心请教道:“那么什么才是合算的买卖?”

王怜花回过身来,解开他的衣服,笑嘻嘻的说道:“陪本公子做点喜欢做的事,怎么样?”

贾珂微笑道:“好啊,好极了。”

王怜花听了这话,顿觉心花怒放,眼睛也好像要偷腥的猫儿一样,眼波流动,简直像要人命的钩子。

贾珂居然还稳稳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然后拿起他越来越深入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了吻。

王怜花唯恐贾珂一会儿又改了主意,笑道:“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这里……”

贾珂笑嘻嘻道:“我的话还没说完,王公子这么心急干什么?欠债还钱虽然是天经地义,但是哪有立马还债的道理,这件事先欠着就好了,三年后连本带利的还给你。”

王怜花简直想要骂人,他哼了一声,道:“你没听说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吗?”

贾珂道:“外面就是冷冷的湖水,你要不要去消……”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怜花堵住了嘴。

贾珂恍惚之中,忽然想起一把大火跻身三国名将的陆逊,树栅连营七百里,东南风起,风紧火急,树木皆着,火光连天冲起,照耀夜空犹如白日。御营军死者不计其数,此刻他的理智也犹如御营军一般自相践踏,纷纷阵亡。

突然,一道“噗通”之声在他们耳边响了起来。

这石室原本极为安静,只有喘息的声音,这“噗通”一声落在他们两个耳朵里,如同惊雷一般,把两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人闯进石室发出的声音。

贾珂立马从王怜花身上跳起来,循声看去。原来这石室建在湖里,石壁上开了一个铜盆大小的窗户,窗玻璃则是一块大而透明的水晶。刚刚那道“噗通”的声音正是一条花纹斑斓的鲤鱼撞在了那块大水晶上发出的声音。

贾珂把几乎被完全扒下来的衣服重新穿好,暗道一声好险,他暂时是不敢靠近王怜花了,站在有十步远的位置,笑吟吟的对躺在地上,满脸绯红,神色不爽的王怜花说:“王公子,你看连鱼都不同意咱们这么早就做这种事。”

***

谢麟走进贾珂房间,就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大桌菜,分别是糖醋鲤鱼、红烧鲤鱼、麻辣鲤鱼、清炖鲤鱼、茄汁鲤鱼、鲤鱼豆腐、酸菜鲤鱼、剁椒鲤鱼、栗子腐竹炖鲤鱼……甚至还有几条或红或黄的鲤鱼年糕,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菜,不由纳闷道:“你们今天怎么对鲤鱼这么有兴趣?”

贾珂笑道:“哈哈,哈哈,不是有兴趣,是有仇。你要一起吃点儿吗?”

他对今天满桌的鲤鱼是真的无所谓,只要王怜花吃的不是他,吃什么菜不是吃呢。但是王怜花要他把这些菜全吃掉就很有所谓了。整整三十二盘菜,就算他每样菜只吃一口都要花好久。

谢麟进来的时候,王怜花正夹了一大块鱼肉,帮他挑好刺,要塞到他的嘴里,态度之殷勤让贾珂不得不怀疑他在这块鱼肉上做了什么手脚,比如放了点阴阳和合散之类的让人不得不做某种运动的东西。

因此此时看到谢麟,贾珂的态度也立马变得很积极,积极中还透着几分殷勤。

哪想谢麟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讨厌吃鱼。”谢麟一脸深沉的说,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一定和鱼发生过一段闻者伤心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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