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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目光一闪,向贾珂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微笑道:“夫人,还请你指个路吧。”
那妇人似乎从没被除了丈夫以外的第二个男人抱起来过,这时被王怜花抱在怀中,虽然浑身是伤,心急如焚,却也不由涨红了脸,一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一手向前伸去,指向一片荒凉的草丛,说道:“两位公子,往这里走。”
这一大丛草长得格外茂密,草丛中生着许多的白色的花,约有成人膝盖高,茶碗碗盖大小,远远望去,便好像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了草丛之中,又好像有仙人将天上的白云揉碎,扔在了草丛上面。
三人走近,就见这一大丛草被人硬生生地踩出了七八条小道,其中一条小道,道路两旁生着的及腰高的草上凝固着不少血液。
那妇人低声道:“妾身便是从这里逃过来的。”
于是三人顺着这条小道,向那妇人的家飞步疾奔,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行人。这段路约有三四里远,这妇人一路疾奔至此,想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以他二人的身法之快,不过须臾,便来到一家白墙黑门的大户人家前面。
这户人家门前铺着青石板路,四周种了桃李杏梅等各种花树,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绿色,便好像一只花篮,将这座宅第装了起来,但是花树的尽头,却是荒芜的野地,一个人也没有,显然是这户人家的主人看中这里地处偏僻,分外幽静,于是专门请人在这里建了这样一座宅第。
但见这户人家乌黑的大门上印着一个暗红的掌印,掌印不大,显然是女子的掌印,大门敞开,屋中不见一丝光亮,静悄悄的没半点声息。
那妇人一见到这座宅第,脸上立时露出恐惧之色,但很快放声大叫道:“烟烟!烟烟!烟烟你在哪里?妈回来了!烟烟你快出来啊!”
一时之间,只听得她凄厉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四处回响,但是这户人家中,竟然没有一人应声。
那妇人似是察觉到不对,忍不住大哭起来,抬手抓住王怜花的胳膊,满脸焦急地道:“公子,行行好,带我进去吧!”
贾珂却突然道:“夫人,你家这么大,平日里打扫宅子,一定很费功夫吧。”
那妇人一怔,似是不明白贾珂为何这般发问,随即定了定神,说道:“妾身的夫家本是江南的富商,可惜公公婆婆过世以后,家夫沉迷赌钱,将家产输了个七七八八,家里除了一个耳背的于嫂以外,就再没有佣人了,家里的一切大小琐事,都由我和于嫂一起操持。今天他用鞭子抽我的时候,我就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呢!”又哀求道:“两位公子,行行好,带我进去吧,我的烟烟……我的烟烟……”
她的模样这般可怜,声音也这般焦急,换成其他男人,只怕便要心碎了,但是贾珂却无动于衷。他微微一笑,说道:“反正咱们已经来到贵宅门前了,早一点进去,晚一点进去,都不会有什么差别。依我看啊,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报酬吧。”
那妇人心下愕然,问道:“报酬?”
贾珂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报酬!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俩不辞劳苦地把你抱到了这里来,连我这位兄弟身上的衣服,都被你的血染得七七八八,往后再也不能穿了。我们帮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不知道你打算怎么报答我们啊?”
那妇人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衣袖,颤声道:“我……我……你们想要什么?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们!”
贾珂笑道:“是么,不知令爱今年多大了?”
那妇人脸色更白,几乎已经没有血色,结结巴巴地道:“七……七岁……”
贾珂微一皱眉,说道:“七岁?好像……”
王怜花接着道:“好像年纪太小了!”
那妇人听了此言,登时松了口气,说道:“是啊!是啊!她太小了!”
贾珂面露迟疑,说道:“既然令爱年纪太小了,那你家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那妇人面露难色,结结巴巴地道:“这……这……”
王怜花上下打量面前的宅第,笑道:“我看这栋宅子就很好啊!”
那妇人喜道:“是啊!这栋宅子确实好得很啊!如果两位喜欢,这栋宅子就给你们了!”
贾珂却摇了摇头,面露不满之色,说道:“夫人,你刚刚跟我们说过,这栋宅子是令夫的家产,如今令夫尚在人世,你如何做主将这栋宅子送给我们?”
那妇人眼眶含泪,眼看又要哭了出来,颤声道:“是啊,是啊……这栋宅子是我丈夫的家产,地契也在他的手中,不在我的手中,这可怎么办啊?”
突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用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低声道:“两位公子,我本就是贫家女,嫁给外子之时,半点嫁妆都没有,我有的,只不过是我自己!我家烟烟年纪太小了,如果两位不嫌弃,等你们救出烟烟以后,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我……我都不会反抗的。”说到这里,脸上一红。
这妇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身段甚是苗条纤细,眼角间略有皱纹,只是皮肤白腻柔嫩,竟不逊于二八少女,虽然脸上落着数道掌印,但是这数道掌印,乍一看竟好像她在脸上抹的胭脂似的,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此时泪珠在她的眼眶之中不住打转,耀眼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也在闪闪发光,而她浑身的鞭伤,破烂的衣服,也为她增添了一种凄婉哀绝的美丽,让男人看见了,便忍不住心生怜惜。
王怜花凝视着她,微微笑道:“夫人当真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那妇人只觉他突然间变了一个人,明明脸还是那张脸,身子还是那副身子,但是他那双盯着自己瞧的眼睛,却变得说不出的恶毒,淫狠,他低头望了过来,那妇人竟然只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了下来,一件也没有剩下。
那妇人不自禁地抓住自己的领口,脸上也露出怯意,但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贾珂刚刚放上去的那条手帕,居然飞了下来,飘飘然地落到地上。那妇人却似乎没有察觉,只是紧咬嘴唇,浑身发抖,脸上露出坚毅之色,颤声道:“只要你们能带我进去,救出烟烟来!无论要我做什么事情,我都心甘情愿。”
贾珂摇头笑道:“夫人虽是花容月貌,但是和夫人相比,我还是对这栋宅子更感兴趣。”
那妇人一怔,啜泣道:“如果这栋宅子的地契在妾身手里,那妾身自当奉上,但是地契不在妾身手中,妾身又如何这栋宅子交给两位?”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将脸埋在了王怜花的怀里,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王怜花笑嘻嘻地瞧着贾珂,说道:“夫人若是真心想要将地契交给我们,那可容易得很啊!”
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唯恐天下不乱的恶意来,继续道:“既然令夫追着夫人离开了家,想来他在外面找了一圈,始终找不到夫人以后,就会回到这里,看看夫人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夫人大可以躺在门前,装作晕迷不醒,等令夫回来,看见夫人倒在地上以后,定会欣喜若狂,然后将夫人带回家里。
令夫以为夫人昏迷不醒,自然不会对夫人多加提防,那么夫人便可以趁他不备,将头上的珠花狠狠地向他的眼睛、脖子、胸口等致命之处插去,到时令夫必死无疑。夫人是令夫的妻子,令夫过世以后,这张地契,自然就落到夫人手中了,之后夫人再将这张地契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会将夫人带到令爱面前,好叫你们母子团圆了。”
那妇人惊得呆了,颤声道:“你……你们要我杀死自己的丈夫?”
贾珂笑道:“等令夫过世以后,夫人既不用担心自己遭人毒打,也不用担心令爱遭人毒打,这不挺美的吗?”
那妇人身子一颤,低声道:“好啊!我答应了!只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变得激动起来:“他若是一直不回来,那该怎么办?”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那咱们只好一直在这里等着了。“
他说完这话,便将那妇人放到乌黑的大门前面,伸出手,将她鬓边的那朵珠花摘了下来。
这朵珠花用纱缠成了荷叶样式,上面托着一块白玉雕成的兔子,兔子怀里抱着一颗珍珠,兀自在王怜花手中轻轻颤动。王怜花试了试这朵珠花的花干末端,见这一端不算十分锋利,便用手指在上面一捏,这一端立时变成扁扁的薄片,看上去锋利异常。
王怜花将这朵珠花递给那妇人,笑道:“夫人千万拿好了,可不要一时手软,捅错了地方。”说完这话,便与贾珂走进树林,各自躲到一棵树上,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那妇人伏在地上,略一沉吟,随即一手拿着珠花,一手向前伸去,做了一个伸手抓门的动作,然后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昏死过去。
太阳渐渐向西偏移,淡淡的阳光,照在那妇人的脸上,身上,突然之间,不远处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大汉自树林中走了出来。
只见这人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穿着一件黑色的锦衣,面色黝黑发亮,满脸虬须如铁,一双眼睛更是神光灼灼,一看便知,他绝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一个身怀高超武功的人。
那大汉看见妇人,立时瞪大眼睛,满脸怒色,向那妇人大步走去,厉声喝道:“原来你在这里!这次我非把你的两条腿卸掉,看你再往哪里跑!”
那妇人却一动也不动,似是真的昏睡过去了。
那大汉走到那妇人面前,用脚踢了踢她,但那妇人倒也硬气,居然紧咬牙关,不仅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连一根睫毛都没有颤动。
那大汉见那妇人一动不动,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喃喃自语道:“他奶奶的,这臭女人怎的这般不中用?我才抽了她几鞭子啊,她怎么就昏过去了?”说完这话,又在那妇人身上踢了几脚,见那妇人果真一动也不动,这才收回了脚,喃喃道:“看来这女人不是在装可怜,是真的昏过去了!”
突然之间,他大笑几声,说道:“你这臭女人现在可知道错了吧!老子不过是输了一点钱,你就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老子今天输了钱,难道明天还能输吗?又不是赚不回来!你唠叨个屁啊!”说完这话,伸出手臂,将那妇人抱了起来。
那大汉直起身子,正待走回家去,突然之间,那妇人垂下去的手,无声无息地抬了起来,手中的珠花,更是向这大汉的心口刺去。
那大汉虽然会武功,但他以为那妇人已经昏死过去,对她毫无防备之心,何况这一切本就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便即过去,那大汉大喝一声,将那妇人扔到地上,随即向后退了两步,捂着左胸口,鲜血自手指指缝中不断溢了出来。
那妇人摔到地上,在地上滚了两圈,鲜血流满了地面,她一手握着沾了血的珠花,一手撑着地面,看着那大汉的狼狈模样,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大汉厉声道:“你……你这臭婆娘……看我……看我打死你!”说到这里,抬起了手,但是手刚一抬起来,便无力地垂了下来,随即整个人也如铁塔倒塌一般,“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那妇人伏在地上,纵声大笑,说道:“你死啦!你终于死啦!哈哈,笑死人了,你总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说你想杀死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是你却死在了我这只蚂蚁的手上!嘿嘿,真是报应!真是报应啊!”
那妇人越笑越欢畅,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笑声陡止,颤声道:“两位公子,如今他已经死了,这栋宅子是你们的了!行行好,快带我进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少年自树林中走了出来,正是贾珂和王怜花。
那妇人面露笑容,说道:“两位公子,你们正好两个人,一个抱我进去,一个拖这死鬼进去,好不好?我家虽然地处偏僻,平时没什么人过来。但是咱们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这时有一个人从这里走过,看见我丈夫倒在地上,就过来看看他是怎么了,继而发现他这是被人用珠花捅穿了心脏,那……那我和烟烟以后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说到这里,又流下眼泪来。
贾珂欣然应允,走到那汉子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抓了起来。王怜花走到那妇人面前,将她重新抱到怀里。
那妇人抬手捋了捋头发,面露急切之色,叫道:“公子,快,快,咱们去看烟烟——”话未说完,她居然被王怜花扔了出去。
那妇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忍不住“啊哟”一声惊呼出来,颤声道:“公子,你……你这是做什么?”
王怜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冷地道:“好狠的心肠!好毒的暗器!”
那妇人听了此言,忍不住躺在地上,咯咯地笑了起来,娇滴滴地道:“过奖了!我这暗器当真算得上’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从没有人能躲得开我这暗器!”又看向贾珂右手提着的汉子,嗔道:“死鬼,你还在那里装什么?还不过来,把你老婆扶起来!”
那汉子仍然向后仰头,四肢下垂,身子悬在半空之中,既不说话,也不动弹。那妇人看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脸色大变,又惊又怒,瞪着贾珂,叫道:“你……你把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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