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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克见金九龄瞧着自己发呆,以为金九龄是被他脸上笑容迷倒,心中暗暗得意,又对金九龄笑了一笑。
金九龄瞧见他脸上笑容,真恨不得自戳双目,来个眼不见,心不烦。总算他涵养了得,虽然心中对欧阳克大为鄙夷,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笑吟吟地向欧阳克说明来意。
欧阳克听了这话,心中好生为难,沉吟道:“金捕头,并非在下藏拙。家叔虽然在牧蛇一道上颇有研究,但也不是随便遇见一条蛇,就能让那条蛇乖乖听话的。想要牧蛇,就得先寻个法子,使众蛇不敢来咬。家叔也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研制出了一种会让毒蛇害怕的异药来,可惜这异药也只能对付十几种毒蛇,在下可不敢保证,家中异药能够对付得了它们。”
金九龄知道他是想着几千条毒蛇在城中伤人,已经是件耸人听闻的大事,偏偏遇袭的这位还是如今在京城中风头最劲的贾珂,两相加一起,这件事今天晚上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如果他能一举将这几千条毒蛇拿下,那他欧阳克的大名明天就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谁人听到他的名字,都会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几句。可如果他失败了,他的名字明天也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只是谁人听到他的名字,只怕都会嘲笑他几句,说他是个不自量力的笨蛋。他既想出名,又担心失败以后,不仅会受人万嘲笑,连赵王父子也会看轻了他,因此才这般犹豫不决。
金九龄道:“欧阳公子放心,有人在京城中驱使几千条毒蛇伤人,本就是一桩紧要大事,就在在下来赵王府的时候,已经有几千士兵携带雄黄等物先行赶去野山,另有近万士兵随时候命,在下也是担心他们没什么应付毒蛇的经验,冒然和几千条毒蛇交手,恐怕会吃大亏,这才专程过来请公子过去助阵的。”
欧阳克听他这么说,心道:“嗯,他是怕那使蛇的人除了几千条毒蛇以外,还有后招,就算他们人多,不至于在那人手里全军覆没,可是一不小心,说不定就让那人跑了,因此才特意来求我的。
如果这几千人都能听我使唤,那倒真是威风极了!公子爷来京城这么久,还有很多人不认识我,不就是缺这么一个成名的机会嘛!妙极,妙极!这几千条毒蛇就是来成就公子爷的!”当下便点一点头,叫来三个精通驱赶毒蛇的蛇奴,与金九龄一起赶去野山。
他们急急赶去,却终究晚了一步,不止他们,副指挥司马飞及其率领的几千士兵比他们早到了一顿饭的功夫,那时也已经人去山空,只余下漫山遍野的蛇尸,蛇尸之下,满是亮晶晶的粘液,在阳光下微微反光。众人瞧着地上这成千上万条毒蛇,虽然都已死去,也不由心头发寒。
一千士兵去搜查野山附近的宅子庄子,余下三千士兵将野山团团围住,司马飞打了个手势,便有士兵走出列队,用长|枪|刺|穿蛇尸,将尸体放入竹箱之中。
又有几人爬进山洞,过了一会儿,打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将孙老爷的尸体抬了出来,后面三人拿着几只酒坛。这几只酒坛正是放在山洞小几上的那几只酒坛,坛中既无美酒,也无清水,反而有几滴干涸的粘液留在酒坛坛底,想来孙老爷爬进山洞的时候,那九条赤红小蛇就藏在这几只酒坛之中。
这时金九龄和欧阳克等人也已经赶到,众士兵虽不认得欧阳克,却认得金九龄,便让出一条道来,容他几人通过。
欧阳克穿过人群,便瞧见地上躺着的数千条毒蛇,他自小就与毒蛇打交道,见到此景,心里倒不害怕,怔怔望着蛇群,过了好一阵,忽然叹了口气。
金九龄听见欧阳克叹了口气,以为他是在蛇群中发现了什么线索,忙问道:“欧阳公子,你是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线索了?”
欧阳克张开折扇,扇了两扇,微笑道:“在下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瞧着这些毒蛇之中不乏佳品,觉得它们死在这里,实在浪费,才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金九龄笑道:“欧阳公子当真是爱蛇之人。”
欧阳克哈哈一笑,继续道:“何况那人要培养这么多条毒蛇,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心血。他发现贾爵爷逃出生天后,就将这几千条毒蛇通通杀死,自己逃之夭夭,唉,这人心肠实在好狠,竟还不如蛇。”
金九龄微笑道:“他虽然十分狠辣,却也十分聪明。他将众蛇带到京城的时候,大伙哪会想到今日会有这一遭。只要他有一个好理由搪塞过去,没人会在意一个人究竟带了多少条蛇进城,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说完,打开竹箱,守着竹箱的士兵递给他一双银筷子。金九龄用筷子自竹箱中夹出一条赤红小蛇来。他对毒蛇没什么了解,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毒蛇递到欧阳克面前,问道:“欧阳公子,我从没见过这种小蛇,你知不知道这蛇叫什么名字?”
欧阳克尚未回答,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蛇奴惊呼道:“这蛇不是……”说到后面,声音变小,讷讷看向欧阳克,心中忐忑,不知是不是该继续说下去。
金九龄心中一动,问道:“是什么?”站在他们旁边的诸多士兵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欧阳克虽知这事由他的手下说出,实在不妥,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哪能吞吞吐吐,刻意不说,倒显得他心里有鬼似的,当下便呵斥那多嘴的蛇奴道:“金捕头问你话呢,还不快说!”
那蛇奴忙道:“是,那是两个月前的事。那天我们公子陪赵王爷去修国府做客,小的跟着公子一起去了。当时王爷和修国公等人都待在花厅里,我们公子也在花厅里,小的就在外面守着,对了,那个假扮谢麟将军的人也在席上。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好,照得院子很亮,小的等得无聊,又不能走开,就去数地上树枝的倒影来解闷。只是这倒影静止的时候好数,一有风过来吹乱了树枝,就不好数了。小的数了几次都数乱了,渐渐就不耐烦了。”
众人听到这里,均想:“你这般啰嗦,我们也很不耐烦!”
就听那蛇奴继续道:“之后小的又找了好些事做,但无论什么事,小的没做一会儿,就不想做了。后来小的听着花厅里觥筹交错,十分热闹,心想我在这里发出点儿声音来,他们也不会听见,就躲到一边,吹起了口哨。
这口哨是老主人教我们引蛇用的,小的想着过国公府里肯定不会有蛇,吹一吹也无妨,就肆无忌惮的吹了起来。我这般高高兴兴地吹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好像是什么人说‘不好啦!不好啦!跑了’之类的话,不过那声音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当时不止小的一个人守在花厅外面,他们好些人也和小的一样听到了那道尖叫声,他们闲得无聊,四处张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跑了,小的却没在意,继续仰头看着天上那轮白玉盘似的月亮吹口哨。
隔了一会儿,小的忽然听到簌簌之声自脚下传来,低头一看,就看见两条赤红色小蛇从草中钻了出来。因为小的常年与蛇为伴,天天服用异药,它们也没有攻击小的,只是围着小的转来转去。小的伸手抓住它们的七寸,将它们拿在手中,凑到眼前,仔细一看,就见它们的身子又细又短,似乎年纪不大,通体朱红,实在古怪,像是自小就服用好些名贵药材才养出来的颜色。
小的不知道它们两个从哪里来的,又怕它们伤到别人,就把它们两个留在身边,带回了赵王府。本来小的看着它们模样稀罕,想将它们养在身边,哪想到这两条小蛇吃不惯寻常蛇吃的东西,没几天就绝食死了。”
金九龄心道:“如果他所言是真,他能在修国府上遇见这种赤红色小蛇,显然是因为修国府上有人在养这种小蛇,可是贾珂什么时候得罪修国府的人了?为什么修国府的人会想要杀他?”想到这里,一个念头如闪电一般直劈下来,金九龄的脸色登时变了,变得如墙灰一般惨白。
他忽然想起来,俢国公侯晓明,正是四皇子——光王李瑾的外家。
“卑职姓韦,叫韦少华。”
贾珂拍了拍韦少华的肩膀,微笑道:“金捕头从前跟我提过你,他说你做事能干,思虑周全,日后一定大有作为。”最后一句话,贾珂很艰难地说了出来,因为他发现韦少华有点怪。
韦少华听了贾珂这话,全身颤动,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凝目瞧着贾珂,眼中绽出异彩来,忽然移开目光,脸却红了,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道:“是……是,卑职的贱名,您……您竟然听……听过。”声音飘飘荡荡,好像脚踩在云端上说出来的。
他这般古怪,贾珂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干笑一声,说道:“事不宜迟,你们也该出发了。”
韦少华却浑然不觉贾珂的尴尬,高高兴兴地道:“是!您放心,卑职哪怕挖地三尺,也一定找出那些蛇的来源来!”
贾珂心中一凛,想起了那些无事献殷勤的故事,心想:“这人对我这般热情,难道是想要算计我?一会儿得去探探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做事。”便微笑道:“那就多谢韦捕头啦!”
话音刚落,就看见韦少华怔怔地瞧着他,脸上露出着迷的神色来,贾珂愣神之间,就感到轻轻一吻落在了脸颊上。
贾珂侧头去看王怜花,就见王怜花微微笑着看了过来,还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帮他理了理头发,脸上神色好生温柔,眼里神色好生可怕。
贾珂见他又吃了飞醋,心里暗笑,对韦少华点一点头,说道:“韦捕头,本官就先走一步,如果你们找到哪家饭馆的蛇的数目和货单上的数目对不上,就去我城东那栋宅子通知我一声。如果我不在家,就将这事告诉江小鱼,他和我长得很像,倒很好认。”
韦少华点了点头,殷勤道:“贾爵爷您放心,卑职一定尽快将此事办妥。只是……您……您现在就走,嗯,我送二位到门口吧。”后一句忽然就充满了失落。
贾珂笑道:“不必客气,本官从不讲究这些虚礼,有这时间还不如来做正事,只要你们能帮本官把真凶抓到,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说罢,贾珂拉着王怜花,走出六扇门。一路上碰到好几个捕快站在走廊上发呆,一见他过来,立马抬头看他,向他行礼,然后对他笑了一笑,神色狰狞,肌肉抽搐,看起来诡异非常。
贾珂心中一寒,暗道:“六扇门是怎么了?我今天见的金九龄不很正常吗?怎么他的手下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
王怜花也被吓了一跳,连刚刚的醋意都忘了,等二人走出六扇门,刚待松一口气,就发现街上好些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可是一等贾珂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推车的人立马继续推车叫卖,抱孩子的人立马摇起了手里的拨浪鼓逗孩子玩,站在原地的人立马大步向前走去。
“哐当”一声,有两个人撞到了一起。他二人皆飞出几步,摔在地上,然后捂着头“哎呦哎哟”的痛呼起来。
贾珂微微皱眉,疑心是有人雇佣他们监视自己,又觉得不太可能,哪有人会找做事这般明目张胆的人来盯梢。他心中好生不安,对王怜花道:“咱们走吧。”
这句话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话音刚落,就见街上这些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连那两个坐在地上大声痛呼的人,都扭过头来看向他。这两人手还捂在额头的大包上,一个嘴里仍然呜呜不停,一个嘴巴大张,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些人一见贾珂正在盯着他们,脸上登时浮现出尴尬之色来,一个两个的都扭过头去,各做各的事,不再盯着贾珂看。
贾珂心生疑窦,牵着王怜花离开了顺天府,一路上又遇到不少人看他。他心中愈发困惑,找了个没人的树荫下,停下脚步,问王怜花道:“老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王怜花心念一转,微微一笑,说道:“我看不是你脸上有东西,是他们都迷上你了。”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我待在京城多少年了,就算我是什么稀世珍宝,他们看我看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看腻了。何况从前我就受大姑娘小媳妇们欢迎,怎么今天还有这么多男人看我看直了眼。”
王怜花悠悠道:“因为从前他们都以为你喜欢的是女人,昨天才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男人。因此那些有断袖之癖的男人,从前怕你揍他们,不敢看你,现在自然就明目张胆地来看你了。”说到最后,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贾珂心里觉得他这个解释好像有几分道理,他伸手将王怜花揽在怀里,在他脸上亲了又亲,笑道:“小笨蛋,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再怎么看我,我都是你的。”
王怜花哼了一声,气恼道:“今天他们能当着我的面直勾勾地看你,一个两个都恨不得用眼睛把你身上的衣服脱掉。明天他们就能当着我的面,对你投怀送抱,为你宽衣解带,我怎能不气!”
贾珂笑道:“我又不是木头人,他们要对我投怀送抱,难道我不会躲开?他们要为我宽衣解带,难道我还能任他们动手?就算你觉得他们很坏,但你总该相信我啊,对不对?”
王怜花凝视着他,忽然笑了,口气也软了,叹道:“你说得对,我虽然知道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总该相信你的,毕竟我从没见过比你还能忍的男人。起码这两年,我还是可以相信你的。”
贾珂心中好笑,亲了亲他的眼睛,然后板起脸来,说道:“哦?听起来王公子对男人很有研究啊,你是经历过多少个男人,才这么有经验的?”
王怜花听了这话,登时涨红了脸,大怒道:“放屁!老子就你一个男人!”说完,抬起腿来,想去踹贾珂,却被贾珂一把抓住。王怜花挣脱不开,反而另一条腿也被贾珂抬离地面。
他惊呼一声,伸手抱住贾珂的脖子,贾珂等他抱紧自己,换了个位置,笑眯眯道:“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你从来只有我的,你一得自由,就迫不及待的来找我了,我都知道的。”王怜花白他一眼,在咬他还是吻他之间迟疑一下,最后还是亲了亲贾珂的嘴唇,然后道:“不是要去找洪七公吗?还不放我下来。”声音虽然很不客气,但嘴角已经微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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