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大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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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扉手上用了点力,紧紧抓住厉途的小臂,然而力不从心,厉途的肌肉比他的手指硬得多。挣脱只是时间问题,可厉途却停了下来。
手臂上的触感过于真实,带着属于人的体温,明晃晃地昭示着——这是个活人。
厉途浑身一僵,缓缓转头,视线顺着宁扉的手臂往上,最终落到宁扉脸上。
一张眉头紧锁、怒容不掩,却格外真实又好看的脸。
“我希望你放下我的衣服,注意一下你我之间的距离。如果以后还像今天这样自说自话、胡作非为,我想我会考虑离开!”宁扉一脸郑重。
“你,你——!!!”厉途的视线终于聚焦,把宁扉真真切切看进眼中,随之而来的并非欣喜,而是莫大的惊恐,像看到什么可怕的怪物,手一抖,衣服掉到地上,人也跟着踉跄起来,甩开宁扉的手,摇摇晃晃往后退,眼看要摔倒,被宁扉一把拉住。
浴室空间小,到处是棱角,真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宁扉没什么多余的好心,只是在看到厉途的反应后,瞬间明白了全部。
“那是我的衣服,我带你拿你的。”宁扉喘了口气,稍稍定了定神,没有放开厉途的手,而是背过身,带着厉途往储藏室走。
厉途不动,还处在惊魂不定之中,疑惑夹杂着诧异,争先恐后往外冒,搅得脑子一团乱。
“过来啊。”宁扉用力扯了厉途一下,把厉途的手臂当成手杖,转移重心,支撑自己前进。
厉途被宁扉扯得一个趔趄,终于清醒过来,怕宁扉摔倒,连忙把人撑住,又怕满身的酒味和汗水沾到宁扉身上,不敢扶,只单单让宁扉拽着自己的手,为了迁就宁扉的身高,还佝偻着背,姿势别提有多难受。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储藏室。
宁扉打开灯,踢踢门口的箱子:“这里面放的应该都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找吧。先洗澡,等你洗完了,我们再谈。”
未免再次加重厉途的尴尬,宁扉交代完就出去了,留厉途一个人慢慢冷静。
十分钟后,厉途带着自己的换洗衣物从储藏室出来,进浴室洗澡。
厉途洗了很久,久到宁扉忍不住要去敲门,人终于出来。
宁扉已经洗漱完毕,还煮了咖啡、烤了面包当早点,也有厉途的一份。
厉途脑袋上搭着毛巾,把整张脸藏在阴影里。
侧脸的伤疤被湿发挡住,凌厉的眉眼被水汽温润,睡衣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随意而又居家,让他看起来完全没了平日的锋利与尖锐。
厉途走到宁扉对面,拉开椅子,拘谨地坐下。
坐下后才发现空间太小,膝盖顶着桌板,手也不够放,只能藏到桌子底下,并排放在腿上,弯着腰,头垂得低低的,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做错事等批评的孩子。
宁扉趁倒咖啡的间隙,歪头观察厉途。
厉家当家?
精神病?
大变态?
终极反派?
不,像被雨淋湿的大狗狗。
宁扉忍俊,放下咖啡壶,走到厉途身后,碰了一下厉途的肩膀,然后握住椅子:“起来。”
厉途浑身一僵,腰一弹,膝盖咚地敲了一下桌子。
“抬抬屁股就好,不用站起来。”宁扉笑了一声,帮厉途把椅子拉后一个身位,返回对面坐下。
看厉途还是老样子,宁扉敲敲桌子:“手可以放上来,舒服点。”
厉途乖乖照办。
宁扉倒完咖啡,把其中一杯推到厉途面前,装作不经意地用小指碰了碰厉途的小指:“喝杯咖啡吧,味道不错。”
厉途缩了下手指。
被碰到的地方像火烧过,余温久久不散。
他果然知道了,却没说。
厉途发了一会儿怔,两手捧住咖啡,开口说了第一句完整的话:“谢谢。”
“不客气。”宁扉从善如流。
“我……”厉途迟疑着开口。
“你以后可能要和我一起住在这间公寓。”宁扉故意岔开话题。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需要由他来化解尴尬的场面,犹豫该直截了当说破,还是装不知道。
宁扉想了很久,最终选择后者。
到底是隐私,从别人口中得知厉途的病情是一回事,要他自己坦白,并不那么容易。
宁扉不知道怎样选择对厉途才是最好,至少摆明自己的态度:我并不介意,也可以当成不知道,只要你不想让我知道。
厉途沉默下来。
宁扉的反应,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有良知和道德的绅士最基本的礼貌——尽可能不给他人难堪。
这不是他想要的,完全不是。
对商律把人藏在公寓这件事,他的确不知情,但商律说过,他们很快就能每天见面。
他当然希望能每天和宁扉见面,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自己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可以平等地站在宁扉身边。
可他不是。
自身的状况和商律的警告让他不能不多想,宁扉知道他有病吗?相信外面的传言吗?会害怕吗?会想和一个精神病纠缠不清吗?
没有一个答案是乐观的,他有自知之明,只想在足够克制的情况下,能瞒过一段时间,至少不要一见面,就被判死刑。
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可他低估了宁扉的敏锐,从见面开始,短短几分钟,竟一眼发觉,在碰到他之前,他都以为他是自己脑海里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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