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穷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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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

原争比逮的力量强大很多,飞行能力也可以克制逮。在这种局面下,竟然也会让逮跑掉。当他知道这个结果的时候，首先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难以忽略的、淡淡的不祥。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刻意改变了事情的发展，将一切拨往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压下心中的思考，仔细感应了一下逮残留的气息,发现比以前强了不少。深渊生物在受伤后,一般通过掠夺来恢复。能让逮的力量在短时间内不减反增,就只有一种方法：吞噬某个顶尖怪物的能量。

看来在他一门心思盯着人间的时候,怪物们的势力已经进行过一次洗牌。也许是忌惮原争，这些斗争基本没有波及到他——如果不算逮的挑衅和濮语焉不详的提醒。

原争在逮逃跑的那一霎强行留下了逮的半边身体,算是摧毁了逮的一半力量。这个程度却不足以让他降临人间。他只能继续消磨力量。他不能找濮,濮多半会趁虚而入；也不能找另一个最为贪婪的老怪物,否则无异于自寻死路。思来想去,还是只有杀掉逮这一种方式最安全,所以接下来,他还要去搜寻只剩半条命的逮。

不祥的感觉却如附骨之疽,牢牢缠着他。

他不知道,人间有一个词叫做：穷寇莫追。

隋禾背靠着壁垒,耳边是武器震耳欲聋的轰响,他却听而不闻地捧着一本《怪物弱点图鉴》，好像槍炮声只是寻常的背景音乐。

先前他跟孟小满聊了几句，但孟小满属于军方,有自己的纪律，隋禾就放走了孟小满。接着，俞旌屁颠屁颠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隋禾没耐心猜俞旌的心思，干脆撂在一边，等俞旌自己挑明。

看书看到一半，进联三墙头草也挤过来嘘寒问暖，一时问隋禾要不要吃点东西，一时想给隋禾送一点特制子弹，就差搬来一张躺椅。

隋禾谁也没搭理，看完《怪物弱点图鉴》才抬起头，瞥见俞旌憋得通红的脸：“你怎么了？”

“前辈，我、我想看您射击。”俞旌惴惴不安地瞟一眼隋禾，“我想看看能不能学到什么，很冒昧的请求，前辈不会……”

隋禾随手拿起分配的槍，没瞄准就扣下扳机，槍声打断了俞旌的话。远处的怪物很快悄无声息地倒地——连哀嚎也来不及发出。

俞旌和三小弟都惊呆了。刀疤脸最夸张，隋禾怀疑他的下巴会脱臼。

自从隋禾进入深渊后，《怪物弱点图鉴》开始实时更新。隋禾大概记住各种怪物的弱点，不需要仔细瞄准，身体本能就足以让他百发百中。这是痛苦过后带来的机缘，没有人能够重复他走过的路。

俞旌震惊又憧憬：“前辈，您真是太厉害了，我还要练多少年才能有您这个水平呢？”

刀疤脸疯狂点头：“那些人说王六是狙击第一人，我看他们是有眼不识泰山！大哥才是第一人！”

隋禾对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思绪渐渐飘远了。之前心神不宁的感觉，是错觉吗？

原争以最快速度赶回通道树，画面中刚刚结束战斗的一群人在壁垒上欢呼。

孟小满偷偷跑到隋禾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隋禾面带笑意，时不时点点头；俞旌紧紧挨着隋禾，眼巴巴地瞄一眼隋禾又偷偷瞪孟小满；三小弟围在隋禾身边痛斥以前的大哥，再把隋禾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这些人都聚集在隋禾身边，形成了以隋禾为首的小团体。

这说明隋禾已经正式融入066了，本该是值得开心的事。但原争只觉这些画面无比刺眼，心中的火一丛丛往上拱。

他为了去隋禾身边，不惜改变自己千百年来不参与斗争的习惯，也可以割舍掉自己的力量，隋禾却在和人谈笑风生。这么一想，就觉得又讽刺又不甘。在深渊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觉得深渊这样孤寂、这样难以忍受。

他被困在最黑暗的深渊，却向往着人间的光明。对于人间来说，他是怪物；对于深渊，他也成了怪物。他像是游走于夹缝中的异类，不知道哪一方才是正确的归宿。

画面中，孟小满说了几句话，逗得隋禾笑得露出一边的小虎牙。

原争最后深深地看了隋禾一眼，挥手关闭了画面。

他要以最快速度找到逮，在他能降临人间之前，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除非隋禾呼唤他……不，隋禾呼唤他未必是遇到危险，很有可能是为了气他。何况，隋禾在人间能有什么危险？原争硬下了心肠：除非找到逮，否则无论如何也不回来。

只希望再见时，隋禾……没有忘了他。

第十五天，人间是个月圆之夜。

隋禾站在窗边，注视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这一天的天空难得澄澈，甚至还有几颗星星。万籁俱寂中，似乎又回到了灾变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短暂地回忆起从前，回忆起灾变前的父母、老师、同学，又回忆起某一个月明的夜晚，他坐在窗前画着……下一秒，他本能地借着危机感的指引，侧身躲过身后一击。一只腐绿的爪子上缠着黑雾，再一次对他发起攻击。

原争怎么把怪物放出来了？！

隋禾来不及思考，勉力一次次避开，这怪物的动作却越来越慢。怪物身上的毒液顺着动作四溅，家具被腐蚀出大大小小的孔洞。隋禾不敢贸然上手，抓起旁边一根铁棍狠狠掷过去。S级进化者的力量传递到怪物身上，怪物的肉身明显凹陷下去，铁棍也被腐蚀成了铁水。隋禾一路不断把各种东西砸向怪物，终于赶到床边，抓住了狙击步槍。

这些子弹都是特制的，可以对怪物造成真实伤害。隋禾毫不吝惜子弹，边逃边射击。怪物反应迟钝，被子弹的力量打得后仰，露出黑雾中几乎只剩半边身体的全貌。难怪那怪物至今也没碰到隋禾一下，原来是本身受了重伤。

隋禾一梭子子弹一个不落全部打在怪物身上，造成大大小小的伤口，他却丝毫没有掉以轻心。

怪物一大一小两颗鼓凸的眼球盯着隋禾，毫不掩饰它的贪婪与怨恨：“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