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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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访谈中，女主持人问：“三位觉得英雄进入深渊后可能会发生什么？”

A叹了口气：“如果英雄当真得罪了深渊王者，那么英雄多半……”

C博士沉吟一声：“我觉得未必。我们都不能确定英雄是否真正损害了王者的利益。从某一方面来说，英雄还为王者取回鳞片提供了帮助。如果双方可以交流，说不定可以和睦共处。”

B深以为然：“深渊王者拥有智慧，可以通过英雄获得我们世界的情报。在这一层面上，或许不会刻意伤害英雄。”

与此同时，网络上出现了“英雄凯旋”的话题，话题度迅速攀升，五分钟时间内就占据了热搜top1。

隋禾靠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刷手机，一边接受着原争不时的水果投喂。

原争眼神很好，看见一条“如果英雄凯旋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微博，下面清一色的“感谢英雄”“祈祷凯旋”“平安归来”的回复。

原争问：“这么多人喜欢你……你很开心吧？”

隋禾笑出声：“你语气好像有点酸？”

“你看了一个小时电视和半个小时手机。”原争低声说，“你一眼都没有看我。”

“他们喜欢我又怎么样。”隋禾低头给一条“希望英雄早点回家看看父母”的评论点了赞，“只有你能接触到我啊。”

第七天，国家官方媒体放出确凿消息：英雄收服了深渊中最强大的生物，凯旋归来，将于次日召开庆祝大会，向世界宣告人类与深渊之王的友好关系。

消息一出，举世皆惊。人们的情绪经过铺垫与发酵，在此刻彻底沸腾。

“英雄在深渊中经历了什么”“英雄收服怪物是真是假”“英雄如何收服怪物”“怪物以后会帮助人类吗”等话题引爆全网，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隋禾无所事事地刷评论。

大部分人都在说“庆祝英雄喋血归来”“感谢英雄带来希望”，有些人却想得更深。

有人问：英雄是端了怪物的老巢，把怪物王绑回来的吗？底下回复：去一趟深渊就能变得这么强大，要不要组团去深渊刷经验？

隋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看向原争：“我的身体素质发生质变，是不是因为你的血？”

原争点点头。

隋禾犹豫了片刻：“那……对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影响吗？”

原争说：“在人间没用。”

隋禾了然：来到人间的怪物只有在死后才有利用价值，可以让人类吸收残骸中的能量。这个原则对原争一样适用。这样一来，原争就不会被取血……隋禾莫名松了口气。

他继续看手机，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有人说：英雄能俘虏怪物王，是不是代表着人类快胜利了？评论：把深渊老大都抓来了，难道那些小弟不会自动投降吗？

原争看见这条回复，解释说：“深渊生物大部分都没有智慧，只能以力量操控。它们不会明白投降这个概念。”

隋禾应了一声，又看到下一条：所有人都以为英雄必死，英雄却全身而退，还能收服深渊之王。他靠的究竟是什么？武力？智力？又或者，这只是阴谋，他其实已经背叛了人类，所以引狼入室，故意引来怪物祸害我们？

类似言论还有：所谓英雄是不是被刻意捧出来的幌子，实际上根本没有进入深渊，收服怪物也只是一个笑话？是否全球集资募捐只是私人敛财的借口，‘英雄’实乃一场欺世盗名的巨大骗局？

底下吵成一片。无论如何，深渊之王出场，这些谬论就会不攻自破；至于开门揖盗的谣言，则需要时间来澄清。

原争看着这些对隋禾的恶意诋毁，眼中戾气一闪而过。他抑制住内心涌动的杀意，压低声音问：“他们怎么敢这么说你？”

“这很正常，只要我出现，有些人就必定会阴谋论。”隋禾语气轻松，“内心阴暗的人终究是少数，很快会有反转的。”

第八天，刚好三个月约定期满。

庆祝大会开始，隋禾从京城中心广场的城楼上走出来。他走到城楼边的那一刻，广场中骤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他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清晰地看见人们眼中无法抑制的欢喜和激动。他们热泪盈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甚至有人跪下来，对他顶礼膜拜。

谁终将点燃闪电，必长久如云漂泊*。在经历了长久的沉潜磋磨以后，隋禾终于也点燃了人间。

隋禾收回目光，微微侧身。领导人在旁边微笑地看着他，城楼上的军官齐齐向他敬礼。盛大的日光从前方倾洒过来，城楼下的军民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镜头里镜头外，全世界的焦点集中在这里。所有被隋禾拯救过的人们，诚心诚意感念着隋禾的牺牲；养精蓄锐了三个月的保卫者，看到了曙光的降临。

“感谢你。”领导人与隋禾握手，“为人类同胞带来了希望。”领导人拿出最高荣誉勋章——共和国勋章，隋禾微微低头，让领导人为他亲手授勋。

灾变前授勋是在人民大会堂，现在顾不了太多，意义却是一样的。接下来隋禾如果去其他国家，也会收到各种勋章。这是他作为一个没有军衔的普通人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也是整个世界希望与责任所系。

沉甸甸的勋章坠在胸口，金光反射亮得灼目，隋禾在欢呼声中忍不住眯了眯眼。他的所作所为本不是为了荣誉，如今被全人类认可，成为隐隐的无冕之王，倒也算是努力没有白费。

这一段过去，隋禾离开城楼，便迎来了重头戏。

隋禾再次出现是在城楼下，和一个被黑雾包裹、只看得出隐约轮廓的“人”走在一起。那“人”身后黑雾翻腾，形成各种可怖的形状，无形的威压扩散开来，像无法抵抗的海啸，席卷了整个世界。

于是没人再敢怀疑怪物这个身份的真实性，生活在黑雾下的恐惧重临，在场人瞬间噤声，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哪怕远在网络另一端，远在世界对岸，都能感受到这种逼仄而黑暗的压迫。

热烈的氛围在顷刻间烧成了灰，冻成了冰。

隋禾拖延了片刻，才在满场死寂中拍了拍手：“好了，收起来吧。”

那压力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被拖入地狱的人们终于回到了人间。不少人直接腿软地委顿在地，满身冷汗，脸色惨白。

隋禾抽出面前一位记者的话筒，不慌不忙地说：“现在，世界作证，我和深渊之王达成了友好关系，以后他会帮助人类，抵御深渊的侵略。”说完，他调整了一下话筒上XX卫视的标牌，把话筒还给记者。

这位十分有职业道德的记者颤颤巍巍地把话筒怼到嘴边，抖着嗓子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请问，这位……这么强大，您是靠什么收服它的？”

隋禾正想胡诌一句“靠人格力量”，一直没有发声的原争忽然上前一步，退下了遮蔽的黑雾，露出完完全全的人类面孔。

原争低垂着眼，对隋禾、也是对世界说：“不是收服，是拯救。他可以为了全人类只身进入深渊，也可以让怪物拥有真心。只有他拥有这样的勇气，他拯救了我。”他转过身面向隋禾，抬起薄薄的眼皮，眼神中蕴含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所以，我愿意改变立场，只为他献上忠诚。”

隋禾微微睁大了眼。

原争说：“只有你。”

众目睽睽之下，怪物上前一步，低下头。这个吝啬的怪物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隋禾动情的样子，让黑雾严丝合缝包裹住两个人。然而所有人都猜得出他们在做什么——怪物在亲吻人类。

隋禾什么也看不见，光线都被黑雾吞没了。他只能感受到原争克制的亲吻，和难以言喻的眩晕。

怎么办，他好像，在全世界面前，出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