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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公堂,证实霍黎并无嫌疑后,陆离笑容可掬地将霍黎亲自送出了公堂,口中还几番安抚,自责自己冤枉了霍黎姑娘,叫她白白吃了苦头,还几次说望她不要介意之类的话。
霍黎连连摇头摆手,与那个来作证的小孩一同出了府衙。
她牵着小孩的手,虽然面上有些受惊,但依旧与小孩轻声说笑,还指着外头卖果子的摊子问话,和顺的眉眼在明媚的日光下显出一种慈爱与温柔之色。可她们刚出了府衙的台阶,就撞上了孩子的娘亲。妇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从霍黎手中抱了回来,望着霍黎霍黎的面容满是敌视,显然今日自家孩子莫名其妙被带去府衙叫她战战兢兢、担惊受怕了好久,一直在府衙门口来回打转。
霍黎还想道歉,但那妇人却没给她机会了,抱起孩子就转身咚咚咚地走远了。她垂下手,神色有几分晦涩和黯然,远望着妇人与孩子严厉说话的模样,眼底竟有辨不清的泪意。
很快,霍黎抹了眼角,低眉顺眼的模样闪现几分坚韧,敛了神色快步离去。
陆离望着霍黎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在院子里站了好半天,笑呵呵的面上有些古怪和捉摸不透。
不过他很快回了神,转身往府衙里头走,结果进门就瞧见公孙策与一位他尚未见过的年轻侠客正站在不远处。
此人莫不是与公孙策相识?还是说包黑什么时候与江湖人有了关系?
陆离仿佛是习惯性扬起笑面,想着刚才来回话说含笑买金石药物的衙役,快步上前道:“先生可是验完尸了?这位侠客是……?”
公孙策不与他介绍展昭,只面色凝重道:“陆大人,在下记得白菊姑娘正在陆府。”
“先生是说……”陆离立即就明白了公孙策的意思,“先生验尸看来是有所得。”
他也不急着问,冲一个衙役招了招手,吩咐道:“去院里将白菊姑娘带来,与夫人说一声,但莫要惊扰了院里的诸位姨娘。”
衙役点头,一声不吭地去了。
展昭瞧着陆离办事利索,心里不由高看了几分,这话倒不是佩服之意。先头白兄还与他酒楼有言,这江宁府的陆离知府是庞太师门生,忠奸难断,心里头诡计不少,且在江宁府出了名的行事荒唐、贪财爱色。也正是白玉堂对陆离并不信任,因而不愿在府衙里头久待。
白玉堂生平最恨奸邪,早就不惯庞太师为非作歹,再加上安乐侯庞昱犯下陈州案叫白玉堂对其恨极,她当时要不是腾不出空定是亲手抓了安乐侯请这鱼肉百姓的庞昱吃几刀见血的。而陆离乃是庞太师座下门生,自然得不了白玉堂什么好脸色。
只是展昭这会儿不免心道,若这么一个办事利落的朝廷命官行的是于百姓不利的奸恶之事,真是可惜了。
不过公孙先生对此似乎并无忧色,又或者说,远在开封的包公对此似乎并不担忧。
隐约地,展昭仿佛感觉到这其中还有另外的缘由,是他过去未曾考虑过、也未曾思索过的,是揭开面纱、压在恶名之后的东西。
也不知怎么的,展昭想起昨日几个客商的闲聊,是从潜逃在外的安乐侯庞昱谈及名声极差的陆离的,而安乐侯庞昱的通缉令正贴在城墙上迎风招摇。
展昭转了心思,见公孙策与陆离说起绣花针之事,后退一步抱着剑独自一人想着几起案子,尤其是这几个被杀的女子身后的联系与所藏隐秘。
不知白玉堂那时究竟想明白了何事,又是否已经得到求证。
而他心里挂念的白玉堂如今还在迷蝶园里寻着苏千千问话。
“后、后院的厢房、厢房里头睡觉罢。”苏千千好半天才听懂白玉堂的文化,磕磕绊绊地回答说,“官爷和白公子问完话,他们应当就、就去歇息了。”
白日里娼馆窑子也并不是完全闭门谢客的,大白日里来逛这秦楼楚馆的人也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是不在少数,只是到底没有夜里热闹。护院便会趁着时间多睡一会儿,晚上也好精神点看顾着楼内,省得有人闹事。
“带路。”白玉堂硬邦邦地丢下两个字。
苏千千立马直起了身,“公、公子请跟奴家来。”她心里满是惧怕,总觉得眼前的俊公子不是往日文不成武不就、风流不羁的那人,而是一尊酝酿着滔天煞气的凶神。苏千千几次觉得白玉堂就要从哪儿捞出一把刀来将她分尸当场,忍不住几番瞄白玉堂的手,心里恐慌道白公子如今活脱脱一个玉面修罗。
瞧着白玉堂手上空空如也,并无兵器,她心里却提得更紧了,一点没有觉得松了口气。
苏千千一边将白玉堂往楼下引,一边胡思乱想、心里慌乱得不行,再无平日面红心跳的甜蜜。她想到在白府见着的身着蓝衫、提着古剑的江湖人,想到那年轻侠客与白玉堂相谈甚欢的模样,忍不住就在心里猜想白公子莫不是武艺超群门派弟子,只是平日不显露山水?
她想着又偷偷瞄一眼白玉堂。
白玉堂沉着脸,从拧着的眉宇到紧抿的唇瓣都显得冷硬且阴霾陈铺。
今日他问话与迷蝶园护院几人,俱是有言昨夜里喝多了酒,没能起来。可娼馆窑子最怕夜里热闹时出事,这才请的护院,因而晚上谁都可以牛饮几坛酒,可管事的绝不会给护院的送酒。
这护院的都醉倒了,前头要是闹了乱子还有谁能掌控局面,难道靠鸨母龟公不成?
要么真有谁给几个护院送了酒,故意引得他们喝多了酒;要么就是他们吃了贿赂闭嘴不言,对官府和白玉堂都说了谎话,又或者两者皆有之。白玉堂今早问话是问了弄清楚那白菊与含笑的关系,这窑子里喝醉酒的多得是,自然没有太过在意。
白玉堂瞧着苏千千急切地敲几个护院厢房的门,却半晌无人回应。他蹙眉上前一步,拂开苏千千,随之一脚踹开了门,右手一伸就将那匆匆来开门怒斥“吵吵什么”的护院一把拽住了衣领,从房间里提溜了出来。
“昨夜给你几人送酒的是何人?”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却仿佛能冻进骨髓深处。
那护院的长得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竟是被白玉堂单手就压制了。“你——!”他怒起要反抗,双手抓住白玉堂的手,却发现无论他怎么使力,握在他胸前的手都纹丝不动。
白玉堂的眼神宛如一把刀子笔直地扎进肉里、捅进心里,令人心头发寒发颤,手心先起了虚汗,仿佛任何弄虚作假、装傻充愣都会他被一刀粉碎。
“说。”他只说了一个字。
“是、是……”那护院心里又惊又惧,又动弹不得,然而眼神飘移,似乎十分犹疑。
白玉堂冷冷一笑,拎着护院的衣襟一拉一推,叫他的背撞在门上,不等护院发出痛呼就听木门从护院靠着的地方一路朝墙裂开,发出磕嚓的声响。
“是一个姑娘给的。”护院心里一慌,生怕白玉堂来一句“这木门就是他不说的下场”,连忙答道,“我并不认得她,只知她费了好大力气抱了一坛金陵春来,说、说是……”他一个迟疑就感到白玉堂手劲一紧,仿佛要改为折断他的脖子,一闭眼直道:“说是要寻人,一般哪有女子进青楼的,我们猜是哪家的婆娘来抓自家逛窑子的男人,胆子也忒大,便放她进去了。”
“一坛金陵春?”白玉堂逼问道。
“对对,就一坛,按理说我们这酒量也不差啊,后头的事就记不得了。只记得一起摇了会儿骰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的,醒来都天大亮了,睡到现在还有些昏昏沉沉,说是昨夜里动静大可一点儿没听到。”护院的连连说道。
越听,白玉堂面色越是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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