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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黎阿则微哈着腰,伶俐地笑,“儿子查过,去年六月,确实是足足一月的梅雨,他说是损耗,皇上看在老祖宗的面上,也不好深查不是?不过依儿子看,这事儿估摸着老祖宗也不晓得,八成是他自个儿中饱私囊了。老祖宗要是晓得,怎会许他同龚老的人私相授受?”
陆瞻由多宝阁上嵌得密密麻麻的书里抽斜一本,又揿回去,勾起笑斜眼睨他,“咱们京里动身前,好像听见说许园琛提了秉笔太监?这走得急了,也没来得及恭候他。去,给他修书一封,就说我期满回京后,再亲自登门道贺。”
“是,儿子这就去办。”
正欲退去,陆瞻却细细地扬了嗓子,“站着,”似一篾软剑,柔而寒。他自右首抽出几个牛皮信封推到案上,“这几封也一道送回京里,给老祖宗那封里头有一药方,传我的话说儿子惦记他老人家腿疾,特意在苏州找名医求了药方,太医院的药总不见效,或可按此方试一试。”
“这封,”言着,他往其中一信上点一点,“叫你的人亲手交到余良手上,让他直呈陛下,不用经司礼监的手。”
皇城内太监无不属司礼监管辖,但这黎阿则乃安南人氏,宫内安南人备受欺凌,多是酒醋面局、浣衣局等职位,同为外族人氏,倒是自成一团。正是看重安南内侍之团结,陆瞻才将他提到身边。
此刻正是立功之时,黎阿则无有不从,接了信郑重行礼,“干爹放心,既是只给余公公,别说司礼监,就是内阁和龚老,儿子都不让他们晓得。”他弯弯的眼角一瞥,将最后一封信望着,“干爹,这一封是往府上去的,可有什么话儿要交代老夫人的?”
骤然,陆瞻收起笑脸靠向椅背,半讥半讽地,“话儿都在信里头了,没别的。只一件事,信送到,就让我母亲大哥即日启程来苏州,哪有我一个人享受这江南风光的道理?叫他们也来,在这里住几年,回头任期满了,再阖家一道回去。”
黎阿则窥一瞬他的眼色,仿佛有暗潮,再遥想京中那位太夫人,欣然应下,“干爹放心,儿子保管让人将干祖母一家平平安安地接到苏州来。是不是让人将园子里的空屋子收拾几处出来?”
“你去办吧。”
“儿子去了。”黎阿则刚至门槛儿前,恍然忆起一事来,颇有嗫喏地旋回身,“干爹,那位浅杏姑娘可怎么处置呢?还请干爹给儿子个示下,是将她派到别处去伺候还是……”
陆瞻眼皮半饧,缄默少顷,随手翻着手边的书,“就留她在这里吧,往后就让她同祝斗真那个女儿做个伴儿。”
莺声与蝉鸣相伴,唱退了黎阿则高高瘦瘦的一个影。室内只剩冰消融后凉凉的空气。陆瞻靠在椅背,侧首望向窗外簌簌的翠树红花,飞琼伴侣,皆有相依,却只他,在人世的驰道外,独领旷古孤寂。
这种孤独直到夜里、在卧房望见浅杏那一刻尤为浓烈。她腼腆端庄地坐在他的床上,粉装妖娆,外罩薄绡云氅,内有嫣红绣铃兰的肚兜,下裙薄纱素裹,隐隐绰绰地可见曼妙肌骨,鬓旁的凤尾金步摇随她一垂首,羞答答地颤动,“督公,我伺候您歇息吧。”
皓齿朱唇,雪嫩肌骨,无一不是诱人的青春。旋即有什么涌上陆瞻的腹,直烧起一把心火,将他五脏六腑都要烧成灰烬。
他走近了,燃烧的双目下睨着她,“你想怎么伺候我?”
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缠绵的羞怯,“就、就别的女人怎么样伺候她的男人,我就怎么伺候您啊。”
“但我不是‘别的男人’,”他近乎残忍地剥开她的天真,“我甚至都不算个男人。不用勉强自己,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往后你就是我的侍妾,衣食无缺,金银不尽。”
床畔高高的银釭一晃,照见浅杏惊愕的面色,很快,化为一抹喜色,“那我既然已经是督公的侍妾,就更应该伺候督公了。”
观她意切切的神色,陆瞻稍显犹豫后,将手放在她的肩头。即便尽去其势,他仍旧有欲望,甚至积攒得比寻常男人更暴烈。
点算起来,从前他也是位文雅少年,如今这些想通过撕裂这些少女来缓解的冲动,竟不知是何时萌发起来的。
他的手掌握住那薄薄一个肩头,揉捏的力度愈发大起来。浅杏浑身颤栗起丑陋的鸡皮疙瘩,怀揣着惴惴期待的心,自个儿剥去了肩头的氅衣。
她等待着,比第一次更加大胆地期盼着他会做些什么。几不曾想,他却像扎了手似的猛地抽回去,用一双吃人的眼睨着她。
撞破胸口的心跳令浅杏大起胆子去抓他的手,“督公,我不怕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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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唐李白《越女词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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