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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戏的进程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物流速度很快,薰衣草助眠香水第二天就到货,助理拆封后看着瓶身上笑容慵懒的白七仪大头照,愣了片刻。

他搜索的香水同款是白七仪代言的?这可真是巧了。

助理撕着瓶身的包装,思绪放空。

白七仪的演技在第二层,营销在大气层,但毕竟是小鲜肉,资历在那里,没有足够的能力吃下香水这个级别的代言饼。

他是怎么代言成功的?

助理思索着,把塑料包装撕干净,香水瓶摆到陆从嘉房间的卫生间。

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味,令人心平气和,呼吸和缓。

助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薰衣草香味确实催眠。

白天陆老师专心拍戏,也用不上他。他把白七仪相关的问题抛下,收拾好衣服放入干洗收纳箱,回复各个合作商的微信消息,再确认一遍剧组通告和备忘录,和陆老师说有助眠香水记得用。确认自己没有遗忘什么,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睡去。

陆老师似乎有些惊讶,不过这都没什么。

陆从嘉昨晚睡得挺好。

他先前失眠的原因再简单不过——用脑过度。《云间仙侠录》的剧本难得逻辑通顺、感情鲜明、过渡自然,导演也忠实按照剧本节奏拍。倒逼着演员认真表现剧本人物。

关殊他想都不愿想,演员相关的评价倒还在理——

如果演员想演和他性格相反的人物,需要耗费成百上千的脑力和演技,花耗更大的力气。

化妆的时候,化妆师都忍不住夸他:“年轻人就是好,一个晚上睡好,皮肤状态就补回来了。上妆舒服多了。”

旁边一个进来蹭关系的魔教小配角探头问道:“陆老师是用了面膜吗?白七仪新代言的组合产品都是薰衣草款的。”

“没有。”陆从嘉粗略解释一下助眠香水。

听说助理是艾助理买的之后,配角感慨道:“陆老师的助理身兼多职,不愧是小关总派来的。”

陆从嘉眉头都没动一下——他还在上妆:“助理是很专业。”

于是配角没有话说了,只暗暗拍一张照片,思索着回头用什么文案,蹭一波陆从嘉的热度。

陆从嘉拍戏拍到悄无声息,只有网综放出来,社交平台上现在粉黑掐架,十分汹涌,一边嘲他要糊除了网综没余量,一边嘲他蹭白七仪流量热度老腊肉,还有暗讽他成为总裁禁脔的——据说最近有一波被抓起来的富二代和陆从嘉不清不楚。

但凡陆从嘉有上十分钟的网,他一整天就能睡不好。太乱了,人红是非多。

而对于配角来说,黑红也是红,热度不蹭白不蹭。

文案就写“仙人卓绝,不染凡尘,薰衣草香水也相得益彰”好了,配角想着,说不定能骂上热搜呢?他是真的没存货了,一家综艺对他也不冷不热。

陆从嘉化好妆,披好窄袖仙袍,拿着道具寒剑出独立化妆室。助理站在门口,递过今天的剧本,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陆从嘉接过剧本看了一眼,今天要演的剧情确实是好友死别,他昨晚睡前复习过。悲恸的感觉恍惚盘旋,和现实纠缠。

现实是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他见助理的神情不定,叮嘱说:“小事你直接处理,不用犹豫。”他想了想,“我在拍戏,许多事不用和我汇报。”

说完这句话,他觉得有些耳熟,却也没心思深究,今天的戏是重头戏。

云间和好友相互扶持,在前线抵御魔教入侵。奈何生灵涂炭,人皆有心魔,魔教教徒甚众,仙宗抵御乏力。一次抵御途中,魔教右护法亲临前线,趁护阵毁坏的时机意欲带走“承天之运”的云间。好友为护他,以血魂祭阵,护佑一城,尸骨无存。

城头黄沙漫漫,人来人往。导演休息一天,心情颇好,和饰演右护法的陈展济开着玩笑:

“现在要找一片黄沙漫天的地方真不容易,之前挺喜欢的一个沙土堡,已经被当地政府种满了耐活的草木,哪里还有魔教的感觉?”

陈展济笑着抖了下绿布,绿布上的沙土呛得人咳嗽。陈展济连忙道歉:“这年头都用特效了,拍拍戏还好,真的住在这里,也怪难受的。”

陈展济还想笑着说什么,余光瞧见一身衬身仙袍仪态大方的陆从嘉,收住话头,笑嘻嘻地凑过去问他:“昨天关总和你说了什么?我见着他走的时候好像不太开心。”

陆从嘉觉得他的脑子一瞬间有些迟钝……陈展济在说谁?关总?噢。他昨天确实表白了。

陆从嘉笑了笑:“他问我什么香水比较好,我推荐六神花露水。”

“不像吧!”陈展济有意追根究底,“我们本来商量着要不要把你放休息室躺着休息,但关总不同意,他要我们小声离开——他单独一个人等你醒来!”

“事实就是那样,”陆从嘉只道,“小关总对我的品位表示不赞同。”

如果陈展济不信,那他期待听到什么答案呢?自己和关殊的侄子成了一对?还是表白失败?他可不想一大早就起来成为别人口中的八卦。

“好吧。”

陈展济见好就收。

陆从嘉去找导演,导演重申了一下拍戏的重点——悲恸,成长,还有惧悔。云间痛心于好友的死亡,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同时对魔教的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云间以前还是愣头青,在好友祭阵之前,对战争的认识还只是杀敌得功勋。

陆从嘉深吸一口气,阖上眼睛,静静体悟。

他对骤然的成长并没有太多理解概念,他有了继母,于是有了继父,在遇到关爷爷之前,他对人生的规划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孤身茕茕,形单影只。

没有什么值得他悲恸,也没有什么使他顿悟,他做事三思而行,绝不后悔。

他甚至不后悔喜欢过关殊,他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对关影帝有着难以言喻的炽热之情,没有三年冷却,无法湮灭。

湮灭涅槃,他对恋爱已经失去兴趣,他没有力气去喜欢包括关晓赟的其他人,那些力气他想用来赚钱,养猫。

但是,他今天要演的是云间,他自己的过去不重要。

陆从嘉暗暗皱眉,努力屏息凝神,心下却还是有一分浮躁。或许是因为关晓赟昨天的提议,或许是因为陈展济的八卦心态?

工作期间要摒除杂念。陆从嘉安慰着自己,却还是在导演和场务逐渐焦虑的神情中内心打起鼓来。

白七仪姗姗来迟。

“你们都休息一下。”导演无奈地发出指令,扭头要求打光师换一下光照。

随着拍戏的时间消磨而过,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因为黄沙被遮蔽的天空终归投射几分热意,带得人内心烦躁。

陈展济笑得吊儿郎当,上前挽住白七仪的肩膀,魔教的黑袍和仙宗的白袍对比鲜明,“你怎么回事,来这么迟,状态也不好。”

白七仪懒洋洋笑着,凤眼散漫地睨过去:“展济哥,你很八卦诶。”说着,不动声色地躲开挽住肩膀的手。

陈展济也直接转换枪口,问陆从嘉:“你也不太行,表情太木了,仿佛想说‘你们都是傻蛋’。”

陆从嘉:“……”

陈展济的吐槽是挺精准。

他看剧本的时候,就事论事,不去定期检查阵法,又对魔教有轻视,简直是炮灰行为——但放在云间身上很合理,他之前一直身处云间,没能碰触人界真实。

但云间的鲁莽率直不是一次两次,他也已经习惯,在拍摄中甚至能提前完成。今天他心态不稳。

先是成为八卦中心,后在等待迟到的白七仪中心情浮躁。

陆从嘉发了一下呆,陈展济就觉得没意思,挥挥手去找场务喝茶顺带约火锅。

陆从嘉也想找个角落冷静一下,偏偏白七仪拽住他的袖子,笑道:“你今天状态不行,我没被带起来。”

白七仪是典型的菟丝花式演技,和他对戏的人演技好,就能带起来,演技不好,就一起烂。

陆从嘉不打算讨论“我为什么状态不行”。

但白七仪拉着他的手紧得过头,陆从嘉没挣脱开。

白七仪懒懒散散的神情全然被近乎狰狞的认真执拗掩盖:“你以为我不会死,所以总是觉得漫不经心,带不动情绪,是不是?”

陆从嘉惊住,白七仪在讲戏?但云间从来没想过他的好友会死——

在魔教右护法到来之前,云间只觉得杀魔教邪徒爽快。到魔教右护法兵临城下后,右护法口口声声只要云间,好友不愿牺牲云间,也不敢信有过屠城恶行的魔教,于是没经商量,耗干灵力修复阵法,并以自身血肉为躯,发动护城阵法。

在发觉好友不见,见好友最后一眼之前,云间一直在城头和魔教右护法对峙——轻蔑,诙谐、甚至幽默。云间是凌霄宗最有潜力的弟子,逮住魔教圣子过,他一直很自傲。但他从来没有对好友的生命漠视过——

“你就当我白七仪会死。”白七仪的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拽着陆从嘉的袍脚几乎发皱。

近距离看白七仪,才发现他的黑眼圈连遮瑕膏都遮不住,嘴唇也不自觉地颤抖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陆从嘉心中一动,脑中残存的战栗全都跑到爪哇国去。白七仪怎么了?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只是感情空耗,而白七仪比他倒霉一万倍。

“所以,”陆从嘉轻声温柔地开口,“你为什么会死呢?如果只是想让我代入,我需要知道原因。”

白七仪毫不犹豫凑上前,靠得离陆从嘉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似乎如此短的距离才能带给他安全感。

他低着头,在他耳旁小声说着。

“因为董钦。”

白七仪的经纪人。

有时候,脑子里塞的东西太多,反而会让自己的思维变得清晰。

后遗症也明显,脑子钝钝的疼,思绪几乎被巨大的信息量扯得无法运转。

陆从嘉回到休息室,脑子里都还是白七仪拉他到角落后的小声话语。

“你也见识过董钦的手段——尤青礼的师父是他。”

“经纪人和演员之间也是有对抗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蛋糕就那么大,利益就那么多,经纪人和演员都想多拿一点。这很正常。”

“我能力和外形也就那样,一直都是经纪人带我升咖位的……你知道,虚假繁荣。一块蛋糕,他一般会拿90%,顺带提携一些新人。”

“蛋糕大了,他想要的更多了——他想要100%。”

陆从嘉对经纪人和明星的矛盾并不清晰,他出道的时候成团出道,不是队长,经纪人联络公司,衔接男团和公司资源的调度,没有多余的功夫和他交流感情,他们的关系是普通的同事。复出后,他没有新的经纪人,拍戏之前的资源关晓赟直接接洽,日常活动由助理安排。助理不吃分红,只拿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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