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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挡了风霜,程安感觉不到冷,心绪却飘得挺远。她是真不知道,谢湛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子。

虽然看起来谈不上变化多大,可比起上辈子整日整宿不见踪影,好了不知几百倍。

但……为什么?

程安不明白,谢湛明明不喜欢自己,可昨夜今天,他反常的地方,实在是太多。

不是没想过,谢湛也换了个里子,可是这念头起来不过瞬息就为她否认。

众所周知,谢湛不愧是杀神谢湛,对厉鬼的手段之狠厉,简直令人发指。

那是真正儿八经地见一只灭一只,见千只灭千只,恨不得直接把她鬼窟端了,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她本是不信的,直到三百年前玉宸殿之行,谢湛那全身冷冰冰的绝情杀气,逼得她不得不信。

更何况,仙界人都认为是她屠了谷平城。

这要真是神君谢湛,别说将黄姥姥的东西给她了,她昨天晚上就能死无全尸。

程安思绪很沉,完全没注意到身侧谢湛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她在……戒备自己。

这一点并不难察觉,尽管她还勾着唇角,笑意柔软,但确实是在戒备。

谢湛心底渐渐地沉下。

戒备?

这到底…是什么时间的程安。

路至尽处,隔着墙闱,偌大一棵光秃秃的粗壮梨树入目,树下挂了一只秋千,同横枝一齐覆了一层厚雪。

昨日昏昏沉沉,又受不小刺激,她未来得及仔细端详这处她在熟悉不过的院子。

她还挺喜欢这处浣秋园,尤其是那架秋千,有时一个人实在无聊孤独,她会在荡着秋千打发一个下午的时光。

之后谷平城无缘无故覆灭,她来过这里,处处一片废墟,浣秋园也早已和一片黑坨坨沉沦在一起,完全辨析不出到底哪一处是它。

程安从伞底下走出来,走到那只完好无损秋千前,徒手扫了上面的雪,坐在上面,一双纤细小手冻得通红,眸子却在发亮。

“……”

谢湛缓走在她面前,见她白皙手指冻得通红,却执着握着秋千麻绳,另一只垂于身侧的指尖竟然不自觉微动。

“程安。”

他打破寂静,收了红伞,站在秋千边。

不过顷刻,白雪覆上他肩甲与发梢,同程安发梢一齐覆上白霜。

程安脚抵着地面,见他还不去卸甲,皱着眉瞧他,一双杏眸里满满都是“你怎么还不走”。

垂落身侧的手终究是没有任何动作,谢湛声音极沉,磁性悦耳,许下个莫名承诺:“你安心在此,我不再伤你。”

谢湛知道程安想做什么。

她想同自己和离,再自杀去鬼窟做鬼将。

可是,鬼修阴气过重,极易迷失自我,心智魔化。

上一次,谷平城灭,便是最好的例证。

神君素来公平,既然是他情劫连累无辜……他便不会让程安再入一次魔。

这首先要做的,是先留住这段婚事,让“情劫”继续下去。

“……”

程安从他话里无端听出了愧疚,随即几分茫然瞧着他看。

愧疚?

他愧疚个锤子哦!

上辈子雷劫前不久,加上昨天一夜,她想明白了。

——这桩孽缘追根溯源,真怪不得谢湛。

缘是情劫牵的,名是她想有的,婚是谢母逼的。

在程安眼里,从头到尾,谢湛根本没做错什么。

完全是被人用各种大义,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强行推着往前走。

七年里,他是没碰她一次,可自我阉割七年,谁都不曾碰过,给足了她面子。

你说硬要寻点他的不对……

好像唯一的槽点,是将她放在浣秋园不管不顾七年?

可后来谢母病逝,谢父战死,谢湛一人强撑着谢府,也从未短她吃喝,好好供着,算是仁至义尽。

至于软言轻语,情意缠绵,替她解释七年无子原因化解流言……

是她强求。

理性分析一下,于情于理,总不能让一个被压着结了桩自己完全不喜欢婚事的人,整日笑面对方不是?

说到底是她低估了谢湛的心肠硬度,以为天定的情劫,七年倾情相待,总能让他动点凡心。

想想都蠢炸了。

凡人尚且如此,后来入鬼窟做鬼将时,更不用说。

她是和仙界掐得死去活来,可除了三百年前独闯玉宸殿那次外,她未再同谢湛起过任何正面交锋,更多和他手下仙界十殿斗得你来我往。

没了交集,就更加谈不上伤了。

雷劫过不去是她的错结下的苦果,她自认为作为一个成熟的厉鬼,要用于承认错误。

现下有了重来机会,不仅要积极认错,还要及时修正:“是我求母亲逼你的,可说不上什么伤不伤。”

喉咙间有些微痒,她不自禁咳嗽了声,断续接着道:“这婚事终归我太过儿戏。耽误了大公子……要不咱们定个合适的时间…和个离?”

“……”

他是来保住这段婚事的。

怎么又让她扯回和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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