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她的起舞（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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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宁无非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时光倒流。

如果不是时光倒流，该怎么解释破败的房屋重新变得崭新，已经死去的人又重新有血有肉地坐在自己面前？

但是——时光倒流,这可能吗？不过是只在科幻电影中出现过的概念而已。随即，宁无非意识到了一个更加简单直白的真相，不是时光倒流,而是正坐在她面前的,是院长的鬼魂！

一股凉意从宁无非头顶贯穿到脚底，连捧着热茶杯的手心都变得毫无血色。面前的院长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还在侃侃而谈资助金事宜。宁无非想离他远一点，便站起身，一边敷衍地应和着，一边装作一副打量模样，在办公室内四处闲逛起来。

就算是闲逛,她也不敢背对着院长,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背后的院长就撕掉人皮，露出狰狞凶狠的鬼脸。她先来到乔姬面前，问道：“脚还疼吗？”

心中已经在疯狂呼喊道，乔姬,快跑啊！！

但乔姬显然还没有解锁能领悟她脑电波的能力,坐在沙发上抬起脸看她,面孔似一朵娇艳的花,沿着发际垂落的长发就是花朵盛开的花瓣儿。那么疑惑，那么无辜。

“还行，已经不疼了。”乔姬朝她微笑。

宁无非深吸口气，镇定下来。在这里知道真相的只有她,如果她不坚强一点，勇敢一点，谁能来保护乔姬？

“宁二小姐，孩子们又长大一岁，衣物需要换新；食堂的东南角漏水，下雨天满是潮气，也需要重新修缮……”

院长的声音忽然大起来，宁无非发现不知不觉他也站了起来，接近了自己身后。宁无非捧着茶，一边应着：“我也看得出来，福利院中许多地方都有点破败了，看来你们真的很需要这笔资助金。”一边不动声色走开，来到了窗边。

院长就像被肉骨头吊着走的狗，宁无非去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宁无非原本只是无意走到窗边，偶然向下一瞥，却看见福利院门前停靠着一辆黑色的面包车，车旁边站着几个男人，社会人士打扮，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似的。

很快，杜护工出来了，她手上还牵着一个小男孩。与其说是牵，不如说是拉扯。小男孩极不愿意，挣扎着要往后退，哭闹声甚至隐隐传到了三楼。

七八岁的小男孩已经有了点力气，杜护工年纪大了，一拉之下竟然有些拉不动，便勃然大怒，一记毒辣狠厉的耳光响亮地扇在男孩脸颊上，男孩身形瘦小，被她直接扇倒在地。杜护工似乎还不解气，上前狠狠补踹两脚，终于把男孩殴打得趴在地上，爬也爬不起来了。

宁无非心下一揪，渐渐皱眉，奇怪就奇怪在，那几个男人抽烟的抽烟，眺望的眺望，就好像对面前这一幕成年人施暴小孩的画面看不见一样。如果是领养人，为何会对即将领养的小孩如此冷漠，如此无动于衷？

然后宁无非发现——这辆面包车没有车牌照。如果不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特地冒着被交警围追的风险，摘下车牌，非法上路？

老院长显然也看见了院中发生的一幕，他脸色微变，很快又扬起笑容：“杜护工脾气有点急躁，她平时不这样，可能就是急眼了点。我们院里的护工平时对孩子们还是很好的。”

宁无非哂笑一声。放什么狗屁。

她转身背对着院长，向乔姬示意：“乔姬姐姐，你刚才不是说想去厕所吗？”

乔姬愣了一下，因为她并没有跟宁无非说过这话。宁无非朝她无声地做着口型：

“院、长、是、鬼。”

乔姬脸色并未出现异样，她提着背包站起身：“我刚刚才想起来，这就去。”

乔姬离开房间后，宁无非一边和院长继续扯皮，一边偷偷看手表。果然，半个小时一到，院长的电话准时响起。院长一脸惊喜地接起：“宁太太，好久没联系了，是是，最近怎么样啊？”

宁无非趁他走到窗边打电话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她快步走到三楼卫生间的位置找到乔姬，乔姬一头雾水地被她牵着跑向楼梯间：“你刚才在说什么？院长是鬼？”

“对！别的现在没法跟你细说，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院长早就死了！”宁无非转身握住她的肩膀，神色认真且急迫，“乔姬，你相信我吗？”

乔姬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那你出去之后，要跟我好好解释这一切。”

说是肯定不能全说，先哄着劝着，先跑出去再找后续借口。

宁无非：“那是当然！”牵着乔姬的手，跑到楼梯口。忽然，两人的脚步都猛然刹住，空荡荡的楼梯最上层台阶，忽然出现了一双红色的舞鞋。

它的存在感如此突兀，就好像凭空出现的一般，颜色鲜艳得犹如流淌的鲜血，大概一尺多长，一看就属于一位女性。

宁无非感觉到自己攥着的乔姬的手腕正在轻轻发着抖，她试探问道：“不会是我想的那双鞋子吧？”

乔姬脸色慎重：“记得我跟你说过，这双鞋子会追着我跑吗？”

乔姬迟迟不回寝室，这双赖上她的红舞鞋，竟然自己找到稚豆福利院里来了。

宁无非脑子里刷过满屏卧槽，直接将这双鞋踢了下去。红舞鞋顺着楼梯间的空隙滚了下去，不断往下坠落。宁无非牵着乔姬的手，继续往楼下跑。

现在这座福利院里至少有三只鬼，红舞鞋的主人是一只，院长是一只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鬼，杀他的凶手就是爱丽丝，院长跟自己是妥妥的仇家！除此之外，还有宁无非在二楼卫生间遇见的小女孩，看起来也不是好惹的。

现在的情况凶险无比！原本普通的福利院，变成了恶鬼汇聚的活地狱，无论遇上哪一只，宁无非觉得自己都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宁无非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把斩蛇者从手机对面拖出来痛殴一顿。不论她做好怎样的心理准备，这‘惊喜’也未免太超过了吧！

二人迅速下到二楼，宁无非抬头一看，脸色青白。原本被她踢下楼梯的红舞鞋，此刻正端端正正摆放在台阶正中央。

“这、这怎么可能？”乔姬在她身后踉跄了一下，一半是惊的，一半是痛的，她的脚踝原本就扭伤了，再这样剧烈运动下去，恐怕这只脚就要废掉了。

“非非，我走不了了。沈爷爷说过，我身上有它的‘咒痕’，它是来找我的。我是它的第一目标，你不要管我，自己走！”

“啊！”

乔姬惊呼一声，宁无非沉着脸，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她咬着牙道：“再走，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这次她绕过红舞鞋，抱着乔姬匆匆下了楼梯。按理说下了二楼就该是福利院出口大门，但当她们来到本应该是一楼的位置时，抬头一看，竟又回到了三楼！

乔姬搂紧了她的脖子，低声道：“它把我们困在这里了。”

宁无非有点双腿发虚，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她双眼紧盯着红舞鞋，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惊悚的事情出现了，两只鞋子就好像有一个透明人穿着一样，一前一后向两人走来。

乔姬下意识往她怀里一缩，宁无非自己也头皮发麻，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被它逼入死角。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有人从走廊尽头出现。

“宁二小姐，你们在这里啊？”

是那个比杜护工稍年轻点的护工，她一出现，红舞鞋就停止了动作，静止在原地，变成了一双真正的死物。

宁无非却觉得操控红舞鞋的女鬼不会这么容易罢休，鼻尖冒出冷汗，大叫道：“先别过来！”

“您在说什么？”护工疑惑地又走近几步。

宁无非的声音明明已经放得很大，却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一般，一直传不到护工的耳中。她为了听清楚，不由得越走越近，直到停到了红舞鞋的旁边。

“嗯？我的脚？”

年轻护工惊恐地发现，她的双脚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自己把自己塞进了红舞鞋之中。年轻护工是个身材强健的女子，脚的尺码也比一般女子要大。她忽然发出杀猪般高亢激烈的惨叫，原来她的脚后跟处，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整块儿切割下来，鲜血飙溅，露出红的肉和白的骨。

红舞鞋硬生生套上那双缺了脚后跟的女人脚上，年轻护工的神色也变了，尖叫声戛然而止，原本痛楚至极的表情变得麻木，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有一点浓墨迅速扩散，占据了整个眼白。

“非非，我们快跑！”

乔姬掐醒了被吓呆的宁无非，后者趁着年轻护工在原地僵硬的时机，抱着乔姬从她身旁掠过去。

她抱着乔姬匆匆下了三楼，这次她们既没有来到二楼，也没有回到三楼，而是来到了——四楼！

宁无非觉得自己被搞糊涂了，晕头转向地问乔姬：“福利院有四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