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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火车盘转山岭之间,远在天边的日头被阴天抹去,剩下一轮淡色苍白的影子,火车飞驰而过,群山仿佛巨人阔步前进。

咯嘣——师姐搓开花生,往手心倒下两颗,她掌心掬满花生,吹去薄薄一层花生衣,轻轻搁在我手边。我有点感动,我师姐看起来是个清冷的人,但实际上居然会温柔地给她的小师妹剥花生,花生越堆越多,我假装没有看见,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目视远去的高楼与村庄,它们肉眼可见地不断缩小,被火车抛在身后。

师姐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捧着两杯热茶,桌子摇摇晃晃,车上没什么人,我和师姐并排坐着,谁也不说话。

我接过杯子,从师姐的墨镜的反光打量自己的样子。

我不算矮也不够高,因为还没有成年,个子还有发展的余地。我长得相当平凡,在我师姐的对比下,平凡显得格外残忍。我不够胖也不算瘦,有一点肌肉线条,因为经常栽树摘果,皮肤也不是那么白,头发不太长也不短,总是随从大流地扎起,用一根细细的木簪固定。气质也不够好,像是师姐旁边提包的保安。

师姐默默吃花生,我也默默吃,花生堆渐渐倒塌,被消灭,热茶凉了,我们喝了茶,风吟城就到了。

从命见识浅薄把我拉黑,不然现在他可以在我的通风报信下亲自接师姐回山。

最后还是我和师姐一起走,到风吟城境内,风吟山修士低空飞行也没人管,但是有我这个拖油瓶在,我们规规矩矩地坐公交,换乘公交,再步行,换旅游专线。

要不怎么说我师姐是个好人呢,一般的修士怎么会屈尊像凡人一样在路上折腾几个小时,但我师姐就是面色平静,车上人挤她也不说话,没人知道墨镜后的那张脸是风吟山最大特产守诫,不然就会变得更拥挤。

因为路上时间太长了,我还是主动和师姐搭话。

“师姐,你回去还要闭关吗?”

“师父那边怎么说?”

“我们这样回去,外界会不会就说你临阵脱逃什么的?”

其实问也白问,回山之后我又和师姐没什么联系了。我问完没打算师姐回我,师姐果然如此,到了山脚下才轻声问我:“你呢?回山有何安排?”

“啊,就是继续种树摘果,每天上上网啦,和从命吵吵架啦……想想也很无聊呀。”

“山上的果树是你种的呀。”

师姐举目一望,无边的凤吟果树沙沙作响,风吹过果实吹出断断续续的凤凰鸣叫,我们都想起了之前一个摄影师忽然来拜访我们山,说是我师父请他来给我们拍一张合影的事。

那时我和我师姐还没什么交集,从命还没拉黑我。我和从命坐在一起合计这事的反常到底是哪里作妖?师父不可能有闲情逸致说合影的事,思来想去只能是摄影师胡编滥造。

从命一屁股压死摄影师之前,师父出现了,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后山的一处我们都不知道的洞府居住,她的出现让我和从命都两股战战,最终确定的确是师父把摄影师叫来的。

误会刚解除,师姐就赶来了,她刚出关接了任务,本来要立即动身,但师父召见她也不敢不来,我们就拍了那张别扭的照片。

“也不都是我种的,有的是后山本来就有的,我才多大呀,树可不能长得比我还快。”

“我们去后山看看你的树。”师姐说。

“啊?不去和师父禀报吗?还得把神器还回去呢。”我没看懂师姐的意思,师姐面色一苦,压低声音:“师父要骂。”

原来我师姐也不是什么神仙,我立即感觉我们亲近了很多。

在见师父之前我们能拖就拖,穿梭在不知几代人种下的果树间,我的小树有些粗壮结果,有些还孱弱得几乎趴倒,我从果园中摸出我的工具培育我的树,师姐自己穿梭在林中,凤鸣声连绵不绝。

我种树种着种着忘了时间,忘了我是从大老远回来,好像平时给树浇水似的怡然自得,把师姐忘了,只记得自己,那些果子在耳边轻轻呼喊,仿佛很是熟悉。

不自觉地躺下睡着了,像平时一样。我们华夏星没有严寒酷暑,风从北方吹来,仿佛助眠的歌曲,昏昏沉沉,醒来时四下无人,连凤吟果也不再歌唱,身上搭着师姐的外套。

“师姐——”

我一喊,回声阵阵,果树跟着叫唤。

“回来了?”

我跳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跪下行礼,师父的声音我死也难忘。

等她走近,我还在想该怎么解释,师父自己开口:“守诫走了。”

“啊?”

因为吃惊我抬起头,我头发灰白的一百来岁的师父垂着眼凝视手里刚摘下来的凤吟果,她撬得很合宜,没有伤到风吟果,果肉饱满甜美,盈盈的火红。

师姐走得无声无息,师父知道了,那我也不说什么,我没有胆子去问师姐的下落。

师父将一半果子递给我,我愣得回不过神来,捧过果子等待下文,师父忽然说:“路上有什么异常的事么?”

没有。

我把这两个字吞回去,想起了照片上的第五个女人。

那女人现在寂静无声,也不知她是否听见了我师父的问答。她自称是我师姐的师姐,是我师父最钟爱的大弟子。我本该不信,但到师父面前又有点不敢说,万一她是,我算什么?师父说不准就帮助她把我夺舍,让苦厄此人从此消失。

那两个字又吐出来了:“没有。”

“对修真可有些体会了?”

对修真没体会,对修真学院倒是很有体会。我捧着果子像给贵妃娘娘捧着痰盂似的,把头一矮,表情藏起来,没说修真学院的事。

“弟子愚拙……”

“对修真学院怎么看?”

今天是怎么了!我惊疑我师父和我说话太多是否是要把我赶出山门,如果不是师父威压太重,我一定要抬头看看太阳是不是从东边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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