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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师老爷家跟一个堂兄弟合伙在山上种了百来十棵枣树,堂兄弟叫师学胜,凤徵几姐弟管他叫胜叔的,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将一片枣树修剪管理得勤勤快快,从不得罪人,挺得四周乡亲人缘。枣树弄得好了,渐有盈余,生活慢慢丰裕,便有人眼热,看他好说话,上门来借钱。一般人还好,有中人跟借据,自家亲戚就不行啦,尤其师家是大家,支系旁亲不知凡几,不杂一些打流逗狗浑不吝的,常常有借无还,而且理由一大堆,仿佛你不借给他就是罪大恶极了。久之胜叔郁闷,进退两难:不借,会得罪人家;借呢,又等于送给人家。且借后若是催讨,同样得罪人,而且他还有理,说你“太不够一家人”了,同一个人借了一次,还会再借,许多次,成为无底洞。
师老爷常常跟他说,日子过得去,不过靠辛辛苦苦养一些枣树而已,哪有那么多钱塞狗洞?你就借一次,下次再来找,绝不心软,让他们先把前面的还上,方有得第二次借钱。
胜叔踯躅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拒绝了一位,那位气呼呼走了,结果没两天,呈现在凤徵他们眼前的的,是大片好好儿正待结果的枣树,被人在夜间拦腰磔断。
“这是要绝咱们的生路啊,”胜叔坐在石头上垂头丧气,“赶着枣子出来的时候,唉……”
他没有暴躁,没有跳起来骂人,可谁都知道,枣树不亚于他的心血,他的孩子,从幼弱时的培枝,到风吹日晒中的修剪,不间断的杀虫施肥,他待它们视同珍宝,才有如今棵棵健壮的成树。他的心疼,是说不出的沉重,不是外在的轻浮表演。
狗蛋大声道:“一定是‘矮大恶’干的,他要借我爹的钱我爹没给他!”
“矮大恶”是高晓良的外号,胜叔叹口气:“无凭无据,不要胡说。”
狗蛋瞅一眼师学明,师学明绕一圈,点检了剩下的枣树数量,道:“胜兄,高晓良那小子的性子,顶风臭十里,大家都知道,照目前情况,除了他还是他。”
“可没有实在证据啊,拿他有什么法子?”胜叔道:“都怪我,枣子没了,我怎么向你兄长交代——”
狗蛋插嘴:“咱们找他对质去!”
“他个地痞无赖,才不会认呢,”凤徵摊手:“去年他隔墙勾春婶子家的腌肉明明被春婶子看见了他还不是没事儿人似的。”
师学明道:“大家提起他都牙痒痒,这小子,非得给他个厉害的苦头吃,他才老实一阵子。”
“就是,”凤徵道:“咱们这些树不能让他白砍!”
“要他赔!”狗蛋跟上。
胜叔在一旁沉默不语。世上没有观音菩萨的杨柳水,即使赔,也赔不出他这些活生生的枣树来了。
凤徵同他一般心思,蹲下来抚摸脚旁倒下的枣树的皮:“一棵树长这么大不容易,他偷些枣子也就算了,这样做,起码几年,新的树苗才慢慢长起来,这几年咱们怎么办?爹爹知道了还好,阿妈知道了,又要头痛了。”
师学明道:“无论如何,我先去确认,做这事的我饶不了他。”
“腹收紧,挺胸,抬头,眉眼往高里拉,顶住气!”
欧司朗的左手五指撮成一团,在自己头顶做出一提的样子,像是通过揪一把头发要把自己抓到半空中似的,“让声音向上竖起来,像管子一样通到天上。”
他的表情和气势都很足,凤徵从前不知道唱歌也是要训练的,在旁边饶富兴味的跟着挺了挺胸,发出一把“啊——”音。
可惜瞧着容易,真发起声来,那管子通到半空怎么也升不上去,咣当一声掉下来,再看鹤徵,张嘴就是好管子。
她有点讪讪,鹤徵安慰她:“我也不是一下顶上去的,练了这么些天,才好些。”
“没想到唱歌是个体力活。”
欧司朗道:“是呀,别小看唱歌,就算有副好嗓子,但不经过训练,声音还是只能死在肚子里,这中间是需要训练与技巧的。”
“可我觉得声音是纯自然的东西,经过训练之后还纯粹吗?”
欧司朗道:“什么事都需要练习。”
他的本地唱诗班组建得并不顺利,先是放低标准,不要求一定孩童,只要来做礼拜,无论男女老少都行;接着又在礼拜后教堂门口派发自制饼干,以图吸引周围的人。
凤徵笑话他:“神父,你也搞起拉拢收买来了。”
“你饼干吃得不少,还敢笑我?”凤徵于是乖乖抱着饼干桶不说话。休息的停当欧司朗说:“小王子,接受我们的洗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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