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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伏在檐上,听到步儿说:“娘娘既然知道贵妃对公子无意,为何还要让他们相见,徒惹公子伤悲呢?”“你以为不见面他就不伤悲吗?”燕语然轻叹一声,让步儿为她卸去钗环,拆掉发髻,“他也要成亲了,能放下过往是好事。”
燕语然坐在窗边,望着院中洁白的栀子花,向往地说:“真是羡慕绿绿,拿得起放得下,性子果敢。本宫优柔寡断,都进宫六年了,还总在怀念过往的生活,盼望哪天能回到年少时……”深宫孤寂,她不禁想起十五六岁时,在诗会搏得头筹,一众少男少女望着她,目光中充满敬佩。
燕语然想起那时的光景,霎时泪流满面,步儿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所以,还是得打麻将。”德妃也知沉溺过往无益,闻着幽幽的花香,擦拭着泪水淡笑着说,“每次和她们玩耍,本宫都很快乐。你改日得空去宫外找找,有没有教麻将的书。本宫再输下去,恐怕要找家父拿银子了。”
步儿想起前几日从麻技超群的内侍那儿听了一些打麻将的算牌技巧,连忙讲给德妃听。燕语然停下取玉环的手,拿起案上的宣纸,边听边记。
云水又听了一会儿,两人一直在聊麻将,他想自己也许想太多了。他离开披香殿,往摘芳殿而去,华丽的宫灯照耀下,一路上看到侍宴的宫人都拿着不少赏赐,三五结群地回平房休息,各个喜笑颜开。
他在宫道转角的地方看到了杨昭仪。听雨阁、摘芳殿位于西南偏门,宫婢们住在西门的平房里,杨昭仪一人站在去听雨阁的那条路上,远远地打量另一条路上欢喜的宫婢们。
她面带愁思,眼角张扬的妆粉被泪水浸湿,双手捏着手帕,在去往偏门的这条宫道上来回踱步,不时又张望一眼,似乎正在等谁。
路旁有一片梅花林,时值夏季,梅树长着翠绿的叶子,云水隐在梅树间,偷偷打量杨昭仪。
杨昭仪激动地拿着帕子招手,她心情亢奋,声音带着颤抖:“如何了?”
婢女寒儿喘息着跑到她身边,喜悦地说:“燕公子收了娘娘的香囊,他托奴婢给娘娘带句话,感谢静媛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他。”
杨昭仪阖上双眼,右手紧紧地捏着衣领,眼泪止不住地流下,她抽泣着说:“他竟然叫我静媛,他从未这样叫过我!”她的声音哀怨又喜悦,“他从前不肯收我的香囊,今日却收下了。你说他心中会不会也有我的一席之地,他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他说日后愿与娘娘多加联络。”寒儿为她擦拭眼泪,搀扶着她回听雨阁,一边走一边劝说:“可是娘娘已在宫中,就算……又有什么意义呢?”
杨昭仪不停地流泪,脸上的妆粉乱作一团,她却毫不在意,哽咽道:“若不是姑母执意让我进宫,我何尝不愿去边疆追随他,若能在他身边当个贵妾,我此生也无憾了。”
寒儿往四周看了一眼,“娘娘别这样说,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娘娘好。”
“她为我好?”杨昭仪晚宴上喝了不少酒,脸颊驼红,她指着凤栖宫的方向突然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地吼道:“她什么时候为了我好!她都是为了她自己!”
“娘娘!”寒儿捂住她的嘴巴,杨昭仪嘴里还念叨个不停,湿润的气息喷在她的掌心,她把杨昭仪往听雨阁拖拽,“娘娘有什么怒火,回去关上门诉说,在这宫道上,若被有心人听了告到皇后那里,杨大人可要遭罪啊!”
杨昭仪推开寒儿,咬紧牙关,泪眼婆娑地往听雨阁中走去。
云水摇了摇头,她既然如此痛恨皇后,为何还要跟随皇后呢。燕明冶突然转了性子,难道他想利用杨昭仪的痴情探听姐姐的消息?
月上中天,他回到摘芳殿,殿中安静,众人都已经歇息了。他隐约听到一两声压抑的低泣,似乎是姐姐的声音。
云水愕然,怎么姐姐也在哭泣?今夜德妃、杨昭仪、姐姐……他一路走来,人人都在悲伤。他随着声音走到后院,见姐姐穿着素净的衣裙,仅用一根葱白的玉钗挽住头发,蹲在一棵海棠树下,正将纸钱放进铜盆里燃烧。
檀欣守在一旁,轻声劝道:“娘娘快些吧,若被别人看到火光,难免惹起是非。”
“当年给他缝了一件衣裳,我那时年级尚小,针线活不好,本想改一改再给他,没想到他就死了。”林绿萼断线珍珠般的泪水滴在铜盆上,“滋溜”一下被火烤干,“只好用这衣服给他做个衣冠冢,埋在这海棠树下。他最喜欢海棠花了,说海棠花柔美,泡茶又生津止渴,不知道在地府能不能喝到海棠花茶。”
她抬起头看着海棠花,明媚的眸中不断涌出晶莹的泪珠,嘴唇颤动着说:“若隽之活着,今年也十六岁了。”
云水愣在原地,扭头抿着下唇,忍了又忍,泪水如决堤之水,终是流了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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