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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嬷嬷瞧她心情甚好,笑着说:“以奴婢看,陛下其实还挺好哄的,娘娘以后可别跟他置气了,苦的只能是娘娘自己。”慕氏觉得她说的对,“那次是我没忍住脾气,以后再不会了。”

只要忍得住,只要忍得下,只要能够忍。

“奴婢是真的瞧不明白陛下,不去想他做的那些事,单看他在娘娘面前的表现,太真了,怎么看都觉得对娘娘他是在乎是上心的。”

“他是习惯了。习惯我眼里只有他,习惯我对他温柔,习惯我顺着他,习惯与我这种相处方式,习惯来凤赏宫了,要知道习惯是最难改的,并不能说明什么。”慕氏喟叹,“还好我的贞贞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真是万分庆幸。”

梁嬷嬷应和,“是呢,沈大人对公主真是痴心一片,这世上有几人能做到这个份上?”

慕氏想到自己现在之所以还活着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不禁说:“是真的很难得,贞贞有福气。”

苏提贞长居公主府后,就一直在舒沁院内养胎。

尽管不出公主府,却不代表着她不关心府外的事。

相反,她非常关心,各方消息她都没有错过。

比如,从倾云宫搬出宫外的兰若离自买了一处小宅院,带着女儿与两个侍女一起居住。

再比如,姜柯瑜因谋害江鸿未遂被处罚坐徒三年,此案闹的沸沸扬扬。姜家人斥江鸿卑鄙,声称姜柯瑜之所以会携带刀子是因为护身,江鸿竟为了有理有据的收拾她不惜借此伤了自己的胳膊,然而这些话毫无根据没有任何说服力,没有人会相信。

姜柯瑜消停几天后对江鸿新一轮的围追堵截可是不少人都知道的。

且婉妃母子不在京都城,没人阻挠,刑部很快就做出了审判,督察院觉得符合事实,大理寺复审亦是通过。

苏提贞从梁嬷嬷口中得知,冯焕东给慕氏传了书信,信里有说姜柯瑜在牢里十分后悔招惹了江鸿。

再再比如,西平候府将方瑞珠许配给了礼部尚书谷明坤的长子谷骏为妻,六月底成了婚。要说这谷骏年岁二十有二,读书不下劲,乡试没考过,跟着父亲在礼部做事,官阶未入流。

方士忠自然看不上他的出息,但方瑞珠因被冯仪娴抽了一鞭,伤疤固然是好了,但留下了印痕,再加上她被沈家退婚,名声也不好了,便将其许配给了谷家,想着谷骏的父亲到底是礼部尚书,总归好上许多,面子是有的,还能维系关系。

除了以上几件事外,其它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

步入七月后,怀孕三个月的苏提贞时常呕吐,几乎每天都要吐上一两次,孕反应比较大。

如今伏里天,内室里摆了冰盆,紫屏给她摇着扇子,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热,如置身于火上一般,总想吃口凉的,想也只归想,她不敢胡吃,在饮食上格外的注意。

“沈大人走俩月了,是不是该来家书了?”

苏提贞心念着他的来信,“应该是快了。”

“咱们待在这室内都觉得热,更别说他们在外面了,尤其是南边比京都城更热上许多,可别中暑了。”

“水边总是凉快些的,晒黑是再所难免了,任谁常在外也白不到哪儿去。”

见阿妩一脸笑容拿着书信进来,苏提贞当即激动起身,“可是来信了?”

“正是,沈歆刚给我的。”

“我跟紫屏正在说这事儿呢,信可就来了。”苏提贞忙从她手中接过拆开,信封里面放了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一封是给阿妩的,折叠的信纸上写了他们各自的名字。

紫屏好奇问:“公主,沈大人说什么了?”

“他说一切顺利,让我勿挂念,还说那边的空气很好民风也很淳朴什么的。”苏提贞再往下看,不免失笑了起来,他作了首七言情诗,用词华丽秾艳精致又富有诗意抒写了他浓浓的思念之情。

看完信,她问阿妩:“沈斐写了什么?”

阿妩无奈伸手把信给她,“公主请看。”

苏提贞接过,只见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吾妻勿念,安好。]

紫屏乐不可支,“沈侍卫真是信如其人。”

把信重新递给她,苏提贞笑着说,“你也只给他回一句。”

“可是奴婢给他准备了十几封回信,都写好了。”阿妩边往外走边说,“奴婢这就去拿来。”

苏提贞去了书房,紫屏为其磨墨,执笔在手,她不禁想起了前世自己在这里烧毁的那些诗词画,都是为沈既白而作的。

仔细回想了一番,将他不曾看过的诗词一一写下。

紫屏在一旁看她写了一首又一首,目瞪口呆。

苏提贞喜爱读书有才学她是知道的,但这个速度,都不见怎么思考。

待落了笔,她将一页纸装一个信封里面,装好后又在信封上写日期,让沈既白七日看一封。

“够他看四五个月了。”

“公主,您真是太厉害了,都让奴婢看懵了。”

“不过是早就在脑子里想好记着的,不是临场所作。”

苏提贞让她拿给阿妩,之后在椅子上坐下,她环顾着书房,恍然若梦。

曾经那个囚字,就是在面前这张桌子上写的,写那个字的时候她心如死灰,知道自己没可能活着了。

苟延残喘也挺不了多久,难逃一死,届时连床都下不来只能白白被羞辱受尽苦痛折磨,不如趁还能动的时候保全自己仅剩的尊严。

走到水井边的时候,她一丝也没有犹豫,死的决然。

冰水不间断的灌入她的喉咙,呼吸也愈来愈困难,她没有丝毫的挣扎,让自己的身子沉了下去。

许多人的面孔一幕一幕极快的在脑海里闪现,全都是没了命的人。

被青冥草毒死的母后与弟弟,被暗算战死沙场的舅父与表哥,被发落病死在途中的阿妩,被苏慎言一刀抹了脖子的仁景,还有被满门抄斩的冯家以及被杀被流放的少数官员。

他们都在冲她笑。

那天,是沈既白二十八岁的生辰。

咽气前,她想:这个生辰礼他肯定满意。

现在再回头看,他怎么可能满意?又怎么会想要?

苏提贞起身出了书房,紫屏朝她走来,“阿妩送去了,公主,您是不是困了?”

“是有些乏了。”

“乏就去睡会吧,奴婢给您扇风。”

苏提贞与她回了内室,紫屏先点燃了驱蚊的香,后坐在床边为她摇扇。

阿妩回来的时候,苏提贞已经睡着了。

她替换紫屏扇风,两人静静地待在床边。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床上的苏提贞忽然惊叫一声:“不要!”

吓了床边的俩人一跳,阿妩把扇子放在一边,小声呼喊苏提贞,“公主,公主……”

苏提贞紧闭着眼睛,双手朝上胡乱的抓着什么,一直喊着不要,直至她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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