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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灯火昏黄。
屏风之下,弥漫着一层若隐若现的水气。
小竹篓放在浴盆边上,莺莺探出小脑袋歪头看着——
楚拂倦然趴在盆边,她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莺莺的下喙,喃喃唤道:“莺莺。”
不知怎的,无人之时多唤它几遍,竟觉得这名字越发地顺口起来。
“喳……”莺莺似是认了这个名字,它扇了扇翅膀,抖了抖羽毛,脑袋上的几根稀疏的毛儿立了起来。
“会好的……当真会好么?”楚拂喃喃再问。
虽然浴盆中的热水很暖,可她的一颗心还是凉的。
“喳!”莺莺这次叫得很响。
楚拂忍笑看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今日小郡主的那句话。
“缨缨会从水中央游过来的。”
胡言乱语!
楚拂赶紧敛了胡思乱想,不敢再逗弄莺莺。她转过了身来,靠在了浴盆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掬了一捧温水淋在了脸上,让自己冷静下来。
浴盆中的水晃碎了楚拂的倒影,待涟漪平静下来,楚拂怔怔地看着水中的自己。
来大燕的这一年多来,她也见过许许多多热情的燕国百姓,如今仔细想来,那些人的面容只剩一片模糊。没有入心的人与事,自然便不会记得。既然自己是个过客,那也不必把旁人的温暖印在心头,徒惹他日牵念。
待医好了小郡主的眼睛,她还是会离开的。今日燕缨说的那些话,就全当做她的胡话,过了便就过了吧。
不知将来会在哪里搁浅,也不知他日会在何处生根?
当熟悉的倦怠感与孤寂感又一次袭上心头,像是暴风雪吹过心湖,将一切瞬间冰封,冷得刺骨。
“喳……”莺莺又叫了一声,竟然啄了下楚拂的脑袋。
“嗯?”楚拂转身看它,微微挑眉,笑道:“你这小家伙还会偷袭人。”说着,楚拂轻点了一下莺莺的脑袋,“可是饿了?”
莺莺歪头蹭了一下楚拂的指腹——竟是只通人性的鸟儿。
不知为何,被它闹这一下,心头的凉意竟消失大半。楚拂轻舒一口气,从浴盆中站了起来,水珠沿着青丝快速滴落,她伸手去拿一旁的干净衣裳。
水珠滴落,一霎之间,春、光、无限。
檐上的黑影下意识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感觉心跳蹦到了喉间,眸光一沉,一个念想突然闪过心头。
黑影缓缓地放下了黛瓦,无声无息地翻下了檐。轻按了下门,纹丝不动,想必里面是拴上了。黑影飞快地闪至窗边,匕首撬了撬,窗扇开了一个小口子。
楚拂刚将内裳穿好,忽然听见小窗发出一声“咯吱——”。
一条黑影飞快地从窗口掠入,听到异响的楚拂警惕转身,可黑影却比她快一步,匕首顶在了她的心口上。
“别动……”
纵使黑影已经极力压制自己原本的嗓音,可楚拂还是认出了她。
“阿荷?!”
“闭嘴!”
楚拂惊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漠然看着她,提醒道:“这里是临淮行宫!”
“那又如何?”阿荷怒然扯下了脸上的蒙面黑巾,她双眸赤红,很是委屈,“在大陵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楚姐姐。”说着,阿荷用力将楚拂按在了墙壁上,“为何要把我扔了?”
楚拂看着阿荷熟悉又陌生的脸,淡淡道:“我从未把你当成婢女,从何谈‘扔了’?”
阿荷垂下了握着匕首的手,她哽咽道:“楚姐姐,跟我走,我们离开临淮,重新找个地方行医,好不好?”
“不好。”楚拂立即否决了她。
阿荷不解,“为何?”
“我要医好郡主的眼睛。”楚拂说得决然,她与燕缨拉过勾的,既然约定过,那她就不会毁诺。
阿荷摇头,“万一医不好呢?”
“没有万一。”楚拂很是坚定。
“楚姐姐,图什么呢?”阿荷不懂,哑声问道:“我若是没有寻来,楚姐姐是不是准备用‘安好,勿念’四个字把我打发了?”
楚拂不懂她到底在恼什么,冷声回道:“是又如何?”
阿荷微微抬起脸来,锐利的目光瞬间变得冷漠而森寒,像是一只随时会咬住猎物喉咙不放的野狼,“楚姐姐,这是你逼我的。”
“你想做什么?”楚拂话音才落,阿荷的匕首便横在了她的喉咙前。
“你欠我的,我要拿回来!”阿荷欺身靠近楚拂,“你若敢喊一声,我立即割破你的喉咙!”“呵。”楚拂怒极反笑,挺身贴上了冰凉的匕首锋刃,“我欠了你什么?你又想拿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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