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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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年期间,陆绶除了同玖樟台同僚去到宫城向熙明帝复命外，其余日子都在公主府陪着成华公主。

此番公主同他?是陛下亲自赐婚，又是为了激励北境,估计开春不?久就会免去一些繁复的礼仪，直接让公主下嫁。

陆绶虽然?期待着同公主正大光明在一起?,但?是心里却是一丁点儿不?愿意委屈公主，好在公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礼节,她更愿意每天缠着他?讨论?“人生哲理”，这倒也让陆绶的亏欠心理减少几分。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的时候,公主特?意起?得很早,看着陆绶穿着一身暗蓝色的水纹卷云官服打趣他?,以后?就不?用穿这身衣裳了,驸马就要和她一样穿红色亮堂！

正如公主所言，正月十六那天,朝中议事完之后?,礼部便提起?了对北境官兵的封赏,他?们拟好了折子呈递给熙明帝,这不?是什么容易出差错的事,毕竟是由玖樟台和礼部商议完才会在正月十六这天拿上来。

他?们也很是聪明,只是在奏折中提了一嘴成华公主下嫁事宜，这可是件大事。

众多官员心中都有算盘：无论?宗室与礼部商定?得有多么好,但?依照熙明帝对成华公主的偏爱,谁知道这个凯旋之时的婚礼得操办多久的流程,说不?定?按照规矩,得一年呢！

但?这次他?们确实想错了，熙明帝只是提了一嘴，钦天监就走了出来,选定?了上好的日子：三?月二十六。

熙明帝当场就允准了，并且指着礼部呈上来的折子道：“陆绶这一年若论?功行赏，封侯是应当的。只是这‘文徽侯’......”

他?看了半晌，沉声道：“着封陆绶为‘肃北侯’，于今年三?月二十六迎娶成华公主。”

公主府内，成华公主听着侍者?为她打听的消息，慢条斯理道：“肃北侯，和陆绶很搭，你们觉得呢？”

玉珠、玉弦实在不?觉得自己此时存在在公主周围是应该，二人在廊下巴望着等着驸马爷来解救她们，终于，垂柳门下影影约约可见?一个挺拔身姿，玉珠、玉弦松了口?气。

满园侍女，连带着侍卫齐身向陆绶下拜：“属下（奴婢）见?过驸马。”

陆绶看着一群昔日相熟的面孔此时跪拜在他?面前，自早朝开始的不?真实又一次闯进了他?的脑海，他?一时间竟然?有些许怔然?。

直到公主过来，攀扶着他?的腰，他?才倏然?回神，压下局促、稳稳道：“起?身吧。”

公主笑意盈盈看着他?，在他?胸口?画着圈：“父皇懂我?，知道我?的‘急不?可耐’。”

“殿下千金之躯，陆绶寒门布衣，此番委屈殿下了。”

成华桃花眼一瞥，自是万种风情，她故意勾绕，将话说的极尽暧/昧：“你若是想补偿我?，日夜陪着就好。”

陆绶一顿，十分认真将公主放开些，与公主对视：“殿下，成婚之前，你我?不?能再见?面了，这样不?吉利，微臣今日是来收拾东西的。”

成华眨着眼睛，舔了舔唇，一副没有反应过来的模样，半晌，她才试探性地结巴两下：“你、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月都不?见?面？”

看着陆绶郑重点点头，成华拍了拍他?的胸口?：“大、大可不?必吧。”

“吉不?吉利，不?是，不?都睡过了吗，还?计较这个？”

“对公主的所有事，微臣都计较。”

像是掐好时间一样，一众侍从将陆绶的东西简单收拾好了，陆绶看差不?多，怕自己心软，直接向公主行了礼，在公主的“骂骂咧咧”下，迅速告退了。

公主看着玉珠、玉弦，难以置信指着陆绶的背影：“他?是为了本宫好？”

玉珠、玉弦抿嘴狠狠点点头。

“那本宫这两月怎么过？”

玉珠、玉弦低眉无奈摇摇头。

成华突然?觉得父皇也不?是那么懂她，就该明日直接完婚，让她和陆绶比翼双飞一阵子。

虽然?这么想，但?成华还?是心存侥幸，陆绶不?会这么无情对她。

直到三?天过去了，陆绶真的就没有亲自过来，只是派着一个小厮前来，每日送一封信，叮嘱她要注意天寒，好好用膳休息......

成华公主揉了信：他?可真是狠人。

等再过了几天，成华突然?就有种悲切感，她捂着心口?在那里小作怡情：陆绶根本就是不?爱她，如果爱她，怎么能忍得住？

她问玉弦：“驸马这么久不?来看本宫，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相好的？”

玉弦惊得眼睛瞪得铜铃大，这怎么可能！就是刀架在驸马爷的脖子上，驸马也会拉住衣领，守身如玉，保住贞/操的！

成华听罢点点头，“那他?不?来看本宫，就不?怕本宫寂寞了找个相好的？”

玉弦煞有介事在那里考虑，“如果公主真的这么做了，驸马爷估计只会自己委屈。”

成华想了想，若要让陆绶再委屈，她确实舍不?得。

最终她派尉栎给陆绶送了一大包风月话本和风月画本，并亲自写信嘱咐，一定?要全部看完，留下数百字的观后?感想，随时着人送给她，如果思考不?到位，那等成婚了，她亲自陪着他?看云云。

就在公主不?遗余力给陆绶灌输“新思想”，侍女们不?断心疼驸马爷的清白的时候，日子总算是一天天过去，到了大婚之时了。

成华公主是由陛下赐婚，婚前诸事也一应由宗室派出的人同陆绶接洽，根本用不?着她操心。她只是在婚前转至青鸾殿，自青鸾殿准备好去明恩台与陆绶拜别父皇即可。

自清晨起?，整个后?宫都像是热闹起?来了，青鸾殿头一回直接聚了这么多人，来来往往分外热闹。

尚衣局自婚期宣布后?，就开始设计赶制公主出嫁时的嫁衣，此时又是连夜查看四五遍，才由着众多女官捧到青鸾殿。

为首的女官由玉珠引着，一路低着头，绕过内室里诸多的嫔妃，到了公主梳妆台三?步之遥的地方。

彼时，公主正在挑选出嫁时的簪钗，她头也不?回道：“贤娘娘，您帮我?看看嫁衣吧，我?先看看呈上来朱钗。”

“嫁衣，还?是要公主殿下自己看看为好。”

公主捏着一只金凤步摇的手?猛然?顿住，像是在长久缓息一般，片刻公主才回过头。

在她面前数步之遥的距离，宁子衿正注视着她，浅浅地笑着。

宁子衿躬身下拜：“草民宁子衿幸得赦令，又得贤妃娘娘恩典，来叩拜公主殿下。”

成华连忙将她拉了起?来，她轻轻闭了闭眼，把眼泪含了进去，半晌才睁眼问道：“你，是要留在上京么？”

宁子衿握着公主的手?道：“草民在南边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茶坊，等着宁家其他?的女眷能够再熟练一些，草民兴许就可来上京了。”

成华哑然?片刻，心里难免有些难过，当年的宁子衿是上京城极为耀眼的武将女，如今却只能如此云淡风轻说出被牵连羁绊的这一年。

许是看出成华公主情绪的变化?，宁子衿摇了摇公主的手?：“大婚就是要开开心心的，我?们最美的公主殿下是要让我?帮忙梳妆吗？”

成华点点头，应允下来。

待一切都完成之后?，成华公主的銮驾自沁格门出，与等候已久的陆绶所在的仪卫相融合，透过金色的流苏，成华抬眼向陆绶瞥过去：

陆绶乌黑的头发全部束在玉冠中，玉冠中间经宫廷玉匠之手?，小心凿除凹槽，以锦带覆盖，锦带朱红、玉质温润，相得益彰。

他?从未穿过绯红色官服，不?见?别扭，反而十分吸引人，在人群中间如矫鹤般立着，让人移不?开眼睛。

成华抿唇浅浅一笑，不?再窥探，行于陆绶半步之前。

礼仪官向公主与未来驸马行了礼后?，便站在二人仪卫之前，为他?们引领。

明恩殿前，数百米红毯铺设，玉阶之上，是穿着正式的熙明帝，玉阶之下、远离陛下的地方，是诸多皇室宗亲，至于礼仪官、侍女近百人陈列在红毯两旁略远处，等着两位贵人到来。

成华公主侧头向陆绶示意了一下，旋即踏上红毯，陆绶则紧随其后?。

等至玉阶之下，陆绶率先跪下，礼仪官拿出早已写好的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若是平常儿女嫁娶，都是媒人说什么此女恭敬孝顺、稳重持家、明秀慧丽......堪配某家儿郎云云。

但?成华是大靖的公主，她自是不?能与常人一致，在地位上，她是君主，陆绶是臣子，故而礼仪官读的话就变成了，今有肃北侯、玖樟台侍郎陆绶，忠君爱国、人品贵重、一表人才......与公主婚配堪称天造地设云云。

待圣旨宣读完，陆绶三?跪九叩行大礼后?，成华公主才盈盈下拜，同陆绶一起?再叩首，才算向熙明帝请过辞。

若是按照常理，嫡公主出嫁，是要在明恩殿前聆听帝后?训话，然?后?公主坐銮驾、驸马在銮驾旁步行走出禁城，在宫门口?骑马离开。

但?是景皇后?早逝，成华公主又几乎可以算作由熙明帝一手?带大，故而成华、陆绶二人只需要听熙明帝说完祝福，便可离开。

熙明帝长久地看了成华公主一眼，面上露出欣慰，转眸看向陆绶：“成华是朕的掌上明珠，如今就托付于陆绶你，朕不?希求什么，只愿你们能互敬互爱、携手?百年。”

成华听着熙明帝说话，言语里淡淡流露出的不?舍瞬间就击到了她的心里，看着自己算不?得风华正茂的父皇，一时间突然?涌上感伤：“父皇......”

熙明帝摇摇头，阻止了成华说话，他?看向旁边的礼仪官，礼仪官心领神会：“成华公主出降！”

像是石子丢进水池，激起?一层一层的浪花一样，礼仪官这句话说完，便由立在红毯两侧的礼仪官和侍女口?口?相传，片刻，在内宫与外宫交界处，便响起?了沉沉的号声。

成华公主下嫁，是普天同庆之喜，自仪卫出禁城，便能感受到上京城与平日不?同的气氛。

上京城主要街道被肃清，但?依旧拦不?住百姓们想沾个喜气的想法，故而所有离主街道远一些的楼阁和街坊，都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期待着这真正的红妆十里。

迎亲队伍自御明街绕宫城一周后?转入步云街，最后?将主街行走一遍，才到肃北侯府。

经历了踢轿门、跨火盆后?，陆绶将公主打横抱起?，在一众欢呼声中走向了正堂。

肃北侯府内，此刻有资格参加宴席的人都已经就位，在站着等这一对新人。

陆绶在门口?将公主放下，又贴心为公主整理好繁复的嫁衣，才携公主的手?，迈入正厅。

陆绶父母双亡，故而大厅正中的桌子上只有两座灵牌。

他?定?眼看了过去，不?由将公主的手?握紧了些。

成华像是有所感应，抬脸望向他?，紧紧回握着他?。

二人听着礼仪的引导，向着天地一拜，回身向着主座。

陆绶撩袍下跪，却不?想公主竟然?也跪了下来，按规矩，她只需俯身即可。

一时间，整个正厅的人都惊讶非常。

“殿下！”

陆绶想阻拦公主，可被公主轻轻拦下：“死者?为大，更何况是你的父母。”

陆绶神色一晃，他?侧目看着公主同他?一起?结结实实行了一个大礼，暖流自心底而生，直往脑门上顶。

这一拜完毕后?，他?搀扶起?公主，在礼仪一句“夫妻对拜”中，将公主牵引至与他?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