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过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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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上,一直到日落山头，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也有人陆陆续续的走,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个人,坐在已经有了?寒意的山顶,看?着太阳一点点消失。

江母看?看?陈老?爷子，江一儒,等老?一辈的,再看?看?陈宇，江林，云茵，洛逸安等小辈，笑着叹了?口气?,“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也聚过一次,那次人可比现在多多了?，这些孩子,还都那么点大呢。”

“是啊，这一晃眼啊,人是一波波来,一波波走，就我这个老?东西?,在中间死赖着不肯走啊。”陈老?爷子想起陈宇那早逝的父母，难免有些感慨。

江一儒看?着多年不见的大嫂,没想到再见就已经要成了?最后一面，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沉默半晌，江母喘了?口气?,仰起头，看?向远处完全消失的太阳，和仅留的霞光，“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散了?吧。”

话音一落，谁也没有说话，江母自己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轻按鬓角，姿态得体地转身，离开，一步步走入余晖中。

江母是在第?二天走的，第?二天江林早早起来，太阳刚出，空气?中还带着清晨的雾气?和冷意。

心里挂念着江母，江林也就直接去了?江母的房间，但是里面被褥整齐，人已经不见了?，心头一跳，江林有种不好的预感，匆忙地在房子里寻找，却?看?见阳台上江母正坐在桌边泡茶。

心里松了?口气?，江林走过去，看?着江母，今天江母带上了?江林给她的那套首饰，还有当年结婚的戒指，身上穿着那件狐狸毛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旗袍，妆容精致，整个人神采奕奕。

“妈，你坐在这里干什么？早上天冷，先去吃饭吧？”江林站在阳台门口，这是她们?家曾经的旧宅，因为江母才?收拾出来，搬过来的，毕竟是老?宅子，阳台是全开放的，甚至连海边别墅的那套玻璃罩都没有，冷风实打实地吹在身上，还是挺冷的。

江母看?了?一眼江林，眼中平日里的凌厉和强势几?乎没有，倒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通透。

视线从江林的身上移开，江母看?向远方，也不知道是看?向半空还是花园，轻轻地将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在氤氲的雾气?中，弯起嘴角，“他来接我了?。”

随着江母的视线看?去，江林什么也没看?见，微皱着眉，刚要转头再看?江母，却?觉得心头一哽……

艰难地转过头，江林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江母，轻合着眼，坐姿端庄，是…已经去了?。

等云茵寻着江林找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江林站在原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江母，一言不发。

“江林？”轻喊了?一声，云茵在门口停住脚步。

江林循声看?过来，刚要开口，却?先一个踉跄，吓了?云茵一跳，快走两步赶紧将人扶住，再看?江母，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揽着江林的腰，云茵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地，等她自己缓过来。

毕竟事先已经有准备，所以基本上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江林从头到尾没有落过一滴眼泪，有条不紊地，安静地，处理好了?一切事务。

三?天后站在江家祖坟里，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肃穆而庄严，江林穿着一身重孝，抱着江母的骨灰，看?着墓碑上从一个变成两个人的照片，轻轻地把盒子放进?了?后面准备好的墓里。

再次回到碑前，等所有人忙活完，江林抬头看?了?眼灰蓝色的天，深出了?口气?，在坟前利落地跪下，三?叩首之后，许久没能起身。

等云茵看?不下去，伸手去拉的时候，江林却?自己起来了?，依旧面无表情，不见丝毫泪痕。

在厚重的层云下，初现端倪的北风中，肃穆坟前，一众黑色素服前，只有江林一人身穿白衣，站在青灰的碑前，百人簇拥，却?恍若独立。

一直等所有仪式都结束，江林还是站在原地，分毫未动，云茵站在旁边，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看?着已经散去人群，空空一片的后方，皱了?皱眉，换下又酸了?的左手，一言不发地继续站着。

或许是云茵换手的动作惊动了?江林，或许是秋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总算让她有了?动作。

微微侧了?一下头，江林看?着云茵，从云茵的手里接过了?黑伞，牵起云茵的左手，许久未开口的嗓音有些沙哑，低低沉沉的和着雨声，但却?分外清晰，“我们?走吧。”

从安置着祖坟的山上，一路走下来，江林牵着云茵，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在雨中走向老?宅，不长的路在现下看?来，却?好像长的没有尽头。

“其实人是有前世?今生的，对吗？其实没有也没关系。”像是在问云茵，但是又像是自问自答，并不需要一个答案。捏着江林的手一顿，云茵停下脚步，也扯着江林停下，后者转头看?着她，眼中带着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