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返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124、第一百二十四章,后宫佳丽心悦我,乘月返真,新笔趣阁),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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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怀瑾回到院落里时,老邱正在天井里烧纸铜钱。守在门口的兵吏要带陆岩去登记上牌,萧怀瑾由他们去,他靠着斑驳的墙面,看着圆形正口的纸钱在火舌上一闪而过?,化为?了灰烬。
站着看了一会儿?,他走上前,坐在老邱身?边,帮他烧纸。老邱抬头见?是他,温和地?笑了笑,这沉默伴着落雪和火焰,出奇的和谐与静谧。
继而解释道:“今天是老大?的忌日,也顺便?给老小烧点钱,免得他在那里过?得不好。”老邱手边还放着自己亲手扎的纸衣纸房,神情?平静。
萧怀瑾记得他小儿?子?是死在西魏入侵的乱军中,大?儿?子?是在服徭役中病死他乡的。军中还不知有多少这样的人,聚少离散,孑然一身?。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境遇。在孤独与悲哀面前,无论出身?贵贱的人,都是平等的。他问:“那你还有亲故在吗?”
“有个比你小几岁的侄女,现在只希望她能好好的。”老邱目光温温地?看了他一眼,平淡地?将一叠纸钱又放入了火盆中,半是轻微的感叹:“我幺儿?要是活着,现在也有你这么大?了。”
萧怀瑾触及他目光,被那宁静的温和所触动,天上簌簌落的雪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似有暖意包裹。他将手往那火舌处靠了靠,汲取着温暖,淡淡道:“他应该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不像我。我可混账的很。”
从小似乎也没什么人喜欢他,他仍清晰记得三岁的时候,宫里老姑姑帮他换衣服,聊天时说他必然是个不受宠的,言辞语气中的怠慢至今难忘。那些人也许以?为?他年?纪小不记事,其?实孩子?对大?人的情?绪是十分?敏感的。那之后父皇和其?他妃嫔公主不怎么热络他,似乎也很好地?印证了那些宫女的话。
长大?了自不必说,在韦无默说出当年?旧事时,他就觉得自己在太后面前站不住了。他发自内心痛恨命运,更恨自己的出身?。
老邱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瞬间哈哈了一声?:“怎么会,你一表人才的样子?,一看就是好人家里养出来的。你爹娘必是有福之人,才能生出这么好的儿?子?。”又能打仗,又讲道义,既不嚣张也不粗鲁,对他一分?好意也能铭感于心,这样的人怎么会惹人厌呢?
萧怀瑾不再说这些了,他看到老邱两鬓已斑白,其?实只有四十出头,若父皇还活着,差不多也是这年?纪。他心中不由感慨,都说生为?天潢贵胄是命好,可他觉得生为?老邱这种人家,过?平淡庸碌的一生,才是很好的。
但前提是,国家得给他们一个过?太平日子?的世道,而不是民众们年?纪轻轻,就被战乱或徭役带走了性命。
他想想心中就一沉。也是他亏欠了这个国家的臣民太多,边疆总是不宁,内政也一团混乱。
“我记得延祚四年?,也是下了这样的雪。西魏和我们背约,打了进来。”萧怀瑾想到边境战乱,继而又想到了互市,想起?那一天宋先生去世了,他坐在深深宫闱的最深处,望着许远外的碎雪,时光都好似凝滞在那压抑的一天。
过?后很多年?,提起?延祚四年?的西魏祸乱,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幕场景,便?永远是自己坐在深宫里,看着外面的落雪,无能为?力。
他一说延祚四年?,老邱的脸色蓦然变了。萧怀瑾察觉到,心想大?概是戳了他什么痛处,也不再提,二人久久无话,只对着火盆沉默,气氛倒一片祥和。不多时,老邱起?身?道:“时辰到了,该泡药了。”
每日晚饭前一个时辰,亦即申时末酉时初,萧怀瑾需泡药浴。军中很难有这个条件,许多重伤兵便?只能热敷药包,然而老邱不嫌麻烦,论起?照顾来,他对萧怀瑾可谓无微不至,每天清晨去担水,上午劈柴,中午开着大?炉子?烧,连着泡了几天药浴,萧怀瑾身?上斑驳的伤口便?比旁人恢复得快得多。
萧怀瑾进到屋子?里,解了外套搭在门上,脱光里衣,便?进了药水里。老邱出门忙活着做饭,不时进来添一点热水。加完水出门时,他错眼一瞥,萧怀瑾的衣服掉到了地?面上。
那是里衣,他替他将衣服拾起?来,一卷黑色的帛却落到了地?上滚动,缓缓卷开。
老邱愣了一下,因那黑帛一眼望去便?知质感极好,庄重深沉,他将黑帛拾起?来,赫然入眼的几个大?字却如惊天霹雳,吓得差点让他拿不住——
以?柳不辞进位大?将军加侍中、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别?置尚书并州大?行台。
“……”老邱再怎么不懂高官们那些事,尚书大?行台却是不会不知道的。
这几百年?来战乱频繁,大?行台也就成了屡见?不鲜的存在,不少位高权重之人带兵出征,都会在驻地?设临时的尚书省,等同于权力班子?挪到了驻地?,代表着中央朝廷,发出政令与长安朝廷无异!
柳不辞……他他他一个八品副尉,怎么可能有这么烫手的诏书?!
老邱第一反应这是柳不辞捡来的,随即又否决了。首先圣旨上写明了是柳不辞,其?次并州这里设大?行台很正常,前朝就有高官出征来此。再次,假若诏书丢了,那并州绝不是如今的模样,早已人仰马翻,掘地?三尺了。
这诏书唯有一个可能,它是柳不辞随身?携带,并从未公示于人的。
老邱一时也糊涂了,想不通柳不辞为?什么不拿诏书出来,还要屈尊做个八品副尉——大?将军啊,录尚书事啊!
难怪他总觉得柳不辞不是普通人家出身?,无论是言谈举止抑或行事交际,都透着股子?富养的派头。这年?头高官权贵世家子?弟,都喜欢这么体察民情?吗?
可组建大?行台……其?他的班子?成员呢?除了今天那个面瘫流民(贵公子?出身?的陆岩:……),柳不辞身?边就没有旁的人了啊,那这要怎么建临时行台?
以?及……柳不辞究竟是什么身?份?
无论实情?究竟为?何,老邱勉强镇定地?将黑帛放回柳不辞的里衣中,将里衣挂回门上,走到外面差点被锅灶绊了一跤,心中却是隐隐雀跃起?来。
他看到希望了。
……那个深埋在他心底多年?,让他背负无比深重罪恶的秘密——那场关乎延祚四年?互市背约的秘密,他本以?为?将被自己带入坟墓,真相永远被掩埋在朔方寂寞的漫天黄沙中,未想到,老天果然是有眼的,这世间是有公道的,居然将一位带着大?行台诏书的人,送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这是天意,那么他决不能辜负天意。他要想办法将这个秘密,透露给柳不辞,至少,给当年?无辜死去的民众一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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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雪下得越发肆虐,朔方城外的客栈却依旧热闹不减。
屠眉等人有惊无险地?拖着刘半仙回房,好在没人在意他说了什么,民众们都沉浸在晋军退敌的喜悦、以?及西魏又要卷土来犯的隐忧中。
房间里,郦清悟关了房门,两刻钟之后,三个人出现在他房间里。
一个人穿着兵营劣质粗糙的皮甲,另外两人倒是换上了清爽的白色隐纹衣,对比十分?滑稽,郦清悟转身?看了一眼,忍不住带了点笑意。
他很少在“四余”面前表现出情?绪来——忘记是谁教过?他还是自己总结的,情?绪是别?人洞察你、控制你的弱点,他就慢慢学会控制自己了——因此几个下属都颇为?诧异,猜测他大?概心情?实在很好。
他关心了下他们的近况,穿劣质皮甲的罗睺委屈道:“属下跟着他投入安定伯军下,就被分?去操练了,和他分?了开。”
这个“他”指的便?是萧怀瑾了。罗睺的委屈简直都要淹没了他们,只不过?面上压着——一路跟着扮作流民保护主人的三弟便?也罢了,在羊腚山遇到山匪、西关口偷袭王子?时奋勇相救也就罢了,居然现在在兵营里,跟着一群刀都使不利落的新兵蛋子?操练???
尤其?是为?了不惹人注目以?至于暴露,他也还得苦兮兮装成什么也不会的样子?,□□练官嫌弃,简直心里苦。
当初接了郦清悟任务的一共七个人,两计都两紫炁三罗睺,可以?说郦清悟将在外身?边的人都送去了萧怀瑾身?边,路上遇土匪、偷袭西魏、困守瓮城,暗中保护萧怀瑾已经死了四人。
而被编入了兵营操练后,两个计都借口自己还担负着监察卫的身?份,战甲一脱,半夜跑了,去守着萧怀瑾。而罗睺只是探情?报的,没有官方身?份,就只能继续苦兮兮地?跟着一群新兵蛋子?装傻。
郦清悟听他详细说了萧怀瑾这一路的事,听说如今在城里养伤,陆岩已经回到了皇帝身?边,他点了点头,安放了心——陆岩功夫十分?好,又忠心,是可以?信任的。他留了罗睺问话,剩下两人退下,又隐回暗处去守萧怀瑾了。
偌大?的上房里安安静静,郦清悟不笑了室内便?又清冷压抑起?来。那罗睺单膝跪着,听他问道:“去岁交待你们查的事,情?况如何了?”
“已有了些眉目。属下潜入并州军的军籍处,翻到了正月之祸爆发后,并州军的将官调用任免,发现了一些情?况……”
他将随身?携带的拓本双手递了上去:“当年?苏廷楷的高级亲随部将几乎都死了,只有这个奚此非是例外,他是五品郎将,职位不低,战后却侥幸存活,且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朝中却有人为?他担保,他官职不升不降,平调去了并州府军管理后勤辎重。”
那样的情?况,自然是指正月之祸后倒逼兰溪派了,顾虑到主人的身?份,听到难免不快,罗睺含糊带过?:“后来延祚三年?,西魏与晋国订立互市约定后,他又被平调去做措置官。发生互市之乱后,因榷场监管不力而被斩杀。然而属下又在并州驻军府查到了造假文书,此人似乎还活着……”郦清悟的目光在拓本上那个“奚此非”的人名?上扫过?,静静思忖着。措置官,互市榷场的地?方官,等同于武转文职了,且是肥差,算是暗升。此人有正月之祸那样的污点,仕途该是告终,却能一路平稳调动,朝中必然有人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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