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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命的内心天崩地裂,派人?在粪坑里翻来?覆去找了一夜。
最?终没有找到?国师苦心淬炼的血骷髅。
不仅如此,由于味道实在太大,他被熏吐了,那股污秽的味道,总还在鼻间萦绕不去。
明月高悬,独照清影,少司命萧索的影子,寂寞地投射在粪坑里。他终于想通了,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干脆直接杀到?晋军营中,让晋军、让郦清悟给他交代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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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司命连夜翻找粪坑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涿郡,发生了不小的骚乱。
郦依灵埋下的骷髅头,被桃木护身符直接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面前——问它最?想见的人?是谁?
当然是虐杀它九天九夜的北燕国师大宝贝了。
孝感寺的桃木护身符十分灵验,简直心想事成,眼睛一闭,一睁,啪,国师府到?了。
彼时国师府邸上一片肃寂,国师大宝贝正坐在明亮的密室中,通常这样是在施法或炼祭。
密室地面上,是以鲜血画就的七政四余星盘。他广袖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为首的紫微星。
那上面写了名字,谢令鸢。
德妃是九星之首,就算因规则所?限,九星单杀无效,至少他可以施术诅咒,封印住谢令鸢稀奇古怪的星力。
因此他择定了天时,炼祭了祀品,眼下九个?时辰的诅咒也已经过去了泰半时间。
忽然,“砰”一声?巨响。
国师感到?布在四周的法阵,正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猛烈冲撞。
正是施法的关?键时刻,国师岿然不动,他闭上眼睛,长长睫羽轻颤,依旧平静。
然而?下一刻,四周结界被冲击得更为猛烈,显出?了裂缝——是那物不肯罢休,一头撞了进?来?,狂风随之扑入,将密室中的符纸和血迹吹散!
国师猛地睁开眼,清澈的瞳仁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一个?脸色惨白,眼角口?鼻全是血迹,身首分离,四肢扭曲成各种古怪姿态,肠穿肚裂的死人?,正盯着他。
他当然认识这厉鬼,毕竟是他花了几十年功夫亲手折磨、炼制的血骷髅。如今它居然敢怀着怨气找上他门?,还打断他施法?
国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然而?他眼波平静,眉目无情,那嘴角的弧度就显得分外诡异,有些阴森又有些狞笑。
只是瞬息,他袖子中飞出?一道长长的银鞭,上面闪着电光,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出?招,那鞭子就重重抽在了厉鬼身上!
那物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飞快逃窜。国师冷眼看着它逃离,心中却闪过几个?猜测——少司命那里,兴许出?了意外。
然而?少司命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做事极有分寸。他究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能让血骷髅的冤魂冲破了封印,被释放出?来?,还一路找回府?
他很有些不悦,但随即,追上那青烟而?去。
国师预料的没错,厉鬼找他报复不成,逃去皇宫里了——要不是北燕皇室将国师奉为大巫上宾,给其?权力地位荣耀,对其?姑息养奸,也不会有被虐杀的人?。所?以,找北燕皇室算账,也不算冤!
此刻皇宫里一片人?仰马翻,公主皇孙,宫女侍卫,吓得尖叫成一片,他们都看到?了一个?赤-裸扭曲、面目全非的厉鬼,飘在半空中,有人?竟然活生生被吓死了。
“快去请国师!有邪祟作乱!”摄政王被连夜从府上叫进?宫里,一边系衣带一边吩咐着。
等国师赶到?的时候,厉鬼已经把皇宫里搅和得人?仰马翻,六岁的北燕小皇帝被吓掉了魂,哆哆嗦嗦便溺了一床,年纪轻轻的小太后抱着床柱子嚎啕大哭,而?摄政王蓬头乱发地赶进?宫……
这样的狼狈,还被他撞见了,简直是晦气。
归根结底是他炼出?来?的恶鬼,又由他的弟子释放出?来?,皇宫里这人?仰马翻,这帝后狼狈,国师难辞其?咎。
他一面出?手将厉鬼打散,一面决定将少司命从千里之外追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这弟子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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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燕皇室和国师正被厉鬼闹得人?仰马翻、少司命压抑一腔怒火不惜一切代价翻找粪便……做下这一切的郦依君兄妹俩却毫无自?觉,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片云彩,已经跟着押粮队伍一路行进?,靠近了高阙塞。
夜幕初临,他们逐渐感到?,四周似乎是起了雾。
“奇怪,这种地方也会下雾吗?”
郦依君也是常看山水志、水经注的人?,在他的印象里,高阙塞朔方一带常年晴天,下雾有悖常识。
押粮官勉强辨认出?了附近形貌,兴奋道:“这里应该是离高阙塞不远了,怪这雾太大,挡了视线,大将军会派人?来?接引咱们。”
他遂吩咐全军慢了下来?,等待军中来?人?接引。又兼天降大雾的缘故,众人?走?得十分谨慎,生怕遭遇敌方偷袭,被打劫了粮草。
郦依灵也放慢了速度,总觉得这雾蹊跷,心中忐忑。突然背后挨了一掌,她反应十分机敏,一手从腰间抽剑,一手单肘迅猛后捣。
那人?却直接打在她手肘上方的麻穴上,郦依灵回头,看见来?人?的容貌,顿时哑声?,不再反抗,认命地被对方从马上拎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被带到?了附近没人?的地方。
郦依君也等在那里,他当时也是正要反击,然而?对方却比他更快,出?手如电制住了他。他回头一看,登时气馁,乖乖跟着过来?了。
兄妹俩目不斜视,郦清悟站在他们面前,神色不虞,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他分明安排的十分周祥,粮草送抵并?州后,在天水县完成交接,郦家的人?就可以回中原了,正是不希望他们受战祸的波及。
谁知道舅舅和外公怎么想的,居然派了郦家最?毛躁的两个?小孩子过来?,还敢来?到?边关?蹚浑水。他本以为这样的差事,舅舅会交给更为稳重的六公子七公子,也能让他省心。
幸亏他今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离开雾阵出?来?检查,一抬头,看到?海东青在天上盘旋着找路,才发现了兄妹俩;否则就差点要让他们得逞,混进?晋军的队伍中了。
郦依君老实道:“……大伯和爷爷同?意的。”
“……”郦清悟→_→,兄妹俩越来?越皮实了,居然还跟他装傻:“既已交接粮草,为什么不回中原。”
郦清悟虽然极少回郦家,但老太爷和大老爷都十分厚待器重他,从前段时间他回郦家的反应便可见一斑。这也使得兄妹俩不敢对他态度不敬,被他逮到?后竟有些心虚。
“……因为国门?有难。”郦依君说得理直气壮,又蔫耷耷的。
郦清悟一语不发,看着他们。
“要是我们远在千里外,也就罢了。”郦依灵接过话,坦陈想法:“可如今,都已经到?了并?州,如果这里在我们走?后就被西魏攻陷,我们也会良心不安。既然能助一臂之力,又怎么能事不关?己。”
她知道,郦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只要她说的在理,家里人?纵然不支持,也不会反对:“郦家无论男儿?女儿?,都不是胆小怕事之徒。十二娘子的祠堂还立在家里,年年祭祀呢,表兄你也曾经带你的相好去看过十二娘子祠……”
“咳咳……”郦清悟直接被呛到?了,好像吃了两盘朝天椒,那如玉的白皙面庞被呛得绯红:“乱说什么。”
郦依灵翘起嘴角,狡黠地转了转眼珠:“……你觉得若十二娘子遇到?这样的事,会事不关?己么?”
见他们心意坚决,郦清悟便不再阻拦了。他的视线落在兄妹二人?身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你们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为了不想吓到?他们,这句话说了一半。
……咦?郦依君心想,难道今天下午不小心沾染了五谷轮回之物?表兄的嗅觉也太灵了吧?
他将衣袖凑在鼻间闻了闻,没有闻到?,和妹妹茫然对视,“大概是方才的路上休息时,大家解了个?手。”他有点难为情,又忽然想到?埋骨的事,献宝似的讲给了郦清悟:
“对了,也是那时候,我们挖出?了一个?骷髅头,倒是没找到?身子,大概是尸首分离,也不知尸骸丢在了哪里,我们觉得怪可怜,就帮它安葬了。”
郦依君对这个?表兄的记忆,多是藏在脑海深处的角落,譬如小时候他来?家里,明明年纪也不大,却老气横秋看破人?生似的,永远一张生无可恋的淡漠脸。有一天自?己无聊至极,拿火烧蚂蚁玩,恰好被他撞上,就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要善待苍生。
可谓是十分的有道理,让郦依君深刻反思自?己烧蚂蚁确实是不对的……然后迷恋上了打仗砍人?。
方才他们做的事,也是善待众生了。
“骷髅头?”郦清悟闻言一怔,郦依君生长在安乐窝里对此稀里糊涂,但他对这种诡事可是十分敏锐。他神色凝重起来?,盯着他们:“是在什么地方?”
他平时看人?都淡淡的,宁静平和,今夜却带了强烈的威压,郦依君被他盯得打怵:“就是在……刚出?了奎山村,大片都是荒野,有个?小土坡,离这里一个?半时辰的路。依灵还把孝感寺求来?的桃木护身符一起陪葬了。”也是善待众生了。
郦依灵摸了摸胸口?:“我是觉得可怜,想圆它一个?遗憾,见到?故人?。表兄你没看到?,它生前死得一定很惨烈,被我们挖出?来?的时候,血都渗到?了骨头里,都发褐了。”
“……”郦清悟已经不关?心他们究竟做了什么,骷髅又怎样。
他观星定穴来?布阵时,四周的地貌都详实勘察过,郦依君说的地方,是雾阵的一处阵眼,当初要是埋有骷髅,他早就发现了。
所?以,这骷髅定是后来?埋的,目的为的是破坏他的雾阵。
而?推测埋下的时机……不会是在昨夜之前,因为那样,雾阵早已破坏,眼下也不会有浓雾笼罩。
最?合理的推测,西魏终于发现雾的古怪,请来?了道行极高的人?,目的是帮西魏驱雾。
若是这样,等埋下的祭品发挥出?破坏作用,应该是在午夜子时以后,阴气最?重之时。待那时,他的天局受扰动,雾气将会逐渐消散,西魏人?也一定是想借这个?时机,突围出?城——杀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思绪转得极快,一瞬间推测出?这些,清浅的瞳仁里仿若闪过五彩斑斓的颜色,百般的光景。
他从袖中掏出?简易的纸笔,写下几个?字,塞给了郦依灵:“见了柳不辞后,将这个?交给他,提醒他们,西魏人?极有可能在后半夜偷袭。”
郦依灵简直莫名其?妙,她想不通表兄为什么只跟她说了几句话,就马上得出?了西魏人?要偷袭的结论,她觉得自?己和他一比,像个?傻子。她一头雾水地接过纸条,郦清悟的身形迅速消匿在了雾中。
——距离此处最?近的阵眼,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在一处地下河旁,四周有荆棘灌木丛。只要检查一处阵眼,就可以推知整个?西魏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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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依灵回到?押粮队伍中,那边正热闹着,没注意她和郦依君方才的离开。军中派来?接引的人?来?了,正在点粮交接,众人?有说有笑。
连日来?攻城不下的懊恼沮丧,都因这粮草一扫而?空。
接引的官兵带着押粮官去中军帐子里报账,郦依灵作为从长留到?并?州的押送,也跟了进?去。
萧怀瑾正在帐子里与人?议事,当门?帘被掀开,寒风钻入,郦依灵兄妹俩跟在官兵身后进?来?,他一怔,是觉得面熟,随即想起——
这不是他在长留那一夜,莫名其?妙杀上山的欠揍人?吗?
这不是那个?“背井离乡”投靠流民军的小姑娘吗?
他猝不及防地就和郦依灵兄妹俩来?了一场历史性会晤。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周围还有不少将领,所?以他总不能翻长留的旧账——他在长留郡,被郦家小公子当成土匪来?剿(虽然本来?就是土匪)——这种黑历史传出?去,大概要败坏军心吧?
幸好郦依灵打破了僵局,她眼力活泛,一眼看穿谢令鸢女扮男装:“谢公子,许久不见,可想死小女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冲着谢令鸢作了一揖。这样清秀水灵的少女向谢公子问好,可把一群常年混军营的汉子嫉妒坏了,看向谢令鸢的目光都酸溜溜的。郦依君拍了她一掌,示意她说话不能这样口?无遮拦。谢令鸢笑了笑,大言不惭:“本公子风采气度何等迷人?,佳丽相思实属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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