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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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朱漆殿门骤然大开,一身形高挑的女子迈过高槛,灌入殿中的寒风吹袭她的裙摆,腰上流苏咛喃,如清泉击石发出的叮咚声,极为悦耳。
一名监宦从她身后追来,神色慌张:“奴才该死,没能拦住明妃娘娘。”
李浥尘停下脚步,道:“下去。”
声调清冽,语气平淡,恍若珠玉落地。
“是。”监宦麻利地退了出去,带上殿门。
那女子一袭红衣夺目,盈盈迈步而来,莲步精妙,月兮忍着浑身的疼,一回头,便望见了那女子白皙若雪,光艳逼人的容颜。
明妃,是她父皇的妃妾,名唤李明华,也是镇南王的妹妹,李浥尘的姑姑。
“浥尘,这是在做什么,怎一回京就欺负起小女儿家了。”李明华目不斜视,行到李浥尘面前停下,她敛了敛衣袖,远山黛眉上挑,嗔笑道。
“姑姑。”李浥尘朝她作了一礼,“姑姑深夜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李明华回头,云鬓间珠翠耀目,鎏金步摇随之轻移,烛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无瑕的容颜越发瑰丽。
她看向伏坐在地的月兮,道:“姑姑来向贤侄儿要个人。”
边说着,李明华上前几步,走到月兮身边,弯下身子,将月兮扶起。
“便是三公主。”李明华看了看月兮,微笑着朝李浥尘道,“不知贤侄儿可愿意?”
寒风不断从大开的殿门灌入,先前嬷嬷为月兮披上的斗篷早已在押送的途中掉落,方才还被李浥尘撕碎了衣衫。
月兮此刻身子瑟瑟,散落的乌发垂至袅袅柳腰侧,莹白的玉面上泪痕斑驳,一双灵隽的鹿儿眼中湿润润的,若清水洗过的琉璃,其间惊恐和疑惑等万般情绪交织纠缠着。
李明华是李家人,进宫为妃已逾十年,传闻她性子孤傲,不善交际,也不欲争宠,只愿待在自己的住所,随遇而安,膝下无嗣,她曾经生孕过,只是诞下了一个死胎。
十余年来,她与母后也顶多算是问安之交,并无多么深厚的交情,自数年前,镇南王一家被父皇下令抄家后,她便自请入了永巷。
这些年来,月兮再未耳闻过这位明妃的消息,直至今日,她又见到了这位明妃,月兮看着面前的李明华,她肌肤细腻光滑,永巷中清苦的岁月并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非亲非故,若真要深究,她与李明华也算是仇人,她有些不明白,这位明妃娘娘为何要来为她解围。
“这是我要的人。”
仅默了片刻,李浥尘回道,长腿轻迈,一步一步朝她二人走来,幽深的眼眸不离那浑身微颤的少女。
月兮心中不由地发怵,垂着臻首,身子不由自主地朝李明华身后移了移。
李明华见她害怕,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上前几步,李明华挡在月兮身前,对逼近的李浥尘,一字一句着道:“姑姑进宫十余载,入永巷近三载,今日姑姑向贤侄要个可心的人在身边伺候,贤侄也不允么?”
李浥尘看向李明华,面上晦涩不明。
李明华见李浥尘不语,收起了笑容,道:“姑姑知你二人素有恩怨,你要复仇,姑姑不会拦着你,只是当年之事错综复杂,很多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切莫意气用事,伤了无辜之人。”
“姑姑带她走吧。”
李浥尘敛下眉目,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二人。
偷偷瞅了那男人的背影一眼,月兮暗暗松了口气,方抬眼便见,李明华回身,含笑望着她。
李明华褪下臂间披帛,披在她细弱的肩上,遮盖住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藕臂。
“走罢。”
二人一前一后,往殿外行去。
少顷,李浥尘回头,觑着那紧跟在李明华身后的人儿,眼底藏着刃影,亦有几分道不明的异色。
出了殿外,飞雪已停,寒意仍旧刺骨。
紧了紧肩上的短绒披帛,月兮轻声朝李明华道谢:“多谢......明娘娘,替月兮......解围。”
方才在殿中吓得不轻,她说话有些断断续续,此刻连双腿都是一阵阵发着软。
头脑昏沉,身子也发起烫来,眼前起雾,四周之景变得朦胧,耳边像有十万只蜂,嗡嗡作响,丝毫听不见李明华在说些什么,月兮体力不支,缓缓卧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中。
***
空街长巷,卫泱一路奔袭,来到金銮殿前。
不远处不少侍卫,太监正在连夜清扫地面上的残骸血迹,卫泱神情冷峻,直冲殿内而去,却在触门前被两名监宦拦下。
监宦见卫泱突然折返,不明所以,恭敬道:“侯爷可有要事?”
发上的冰雪化成雨珠,顺着发丝滑落,少许自额前蜿蜒而下,卫泱浑身都湿透了。
“三公主在里面吗?”他问道。
两名监宦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三公主在一刻钟前,被明妃娘娘带走了。”
“多谢。”
卫泱答完,飞快转身离开。
“侯爷,此刻宫门怕是关了,您明日再来吧。”监宦在后头好心喊道。
东方肚白,琉璃檐下冰棱消融,露水连珠落下,砸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
雨雪停后,空气变得干燥,卫泱一个人慢慢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他背影萧索,风干了的发一叠一叠黏成一团,凌乱不堪。
今夜他帮着李浥尘破了城,囚了三公主,接回了朊儿,也发现了这本日志。他抬起手,以掌覆在胸腹处,那本日志就在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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