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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朗台夫人看着丈夫的表情,小心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侄少爷又一片盛情,所以等您回来决断……”“既然夏尔一片心意,咱们自然要收下。”葛朗台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甚至还挤出了一个极度罕见的笑容,“来来,夏尔,就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不要客气!”他举起了桌上的酒杯,做出一副欢迎的姿态。
“您太客气了。”夏尔礼貌回答。他全程观摩了他伯父脸上堪比川剧变脸的表情变化,嘴角依旧噙着微笑。
实话说,葛朗台笑起来可不太好看。要知道他是个矮胖身材,平日里眼睛里全是冷酷而毫无感情的光芒,嘴唇一点起伏线条都没有,鼻子上还长了个大肉瘤。不笑的时候颇吓人,笑起来其实更吓人——就和下一秒就准备吞了你的巨蟒亮出毒牙似的,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但夏尔镇定自若。整个索缪城里,他唯一需要花心思以降低警惕性的只有葛朗台一个。送金子无疑是个正确而且唯一的选择,没白瞎他准备礼物的功夫——至少他这个吝啬得要命的伯父短时间内不会赶他出门。他也根本没想过能完全瞒住如此精明的家伙,但这种麻痹程度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看在那大几千法郎的面子上,午饭总算平安无事。吃完后,葛朗台又出门去了,照旧没交代他去哪里。夏尔心里惦记着安托万能从广场和码头打听到的消息,但这意图必须隐藏,没表现出来,倒是老老实实地和葛朗台家的女人们坐了一下午——
看她们做针线活,描述夏特尔咖啡壶为什么能煮出更好喝的咖啡,以及他五十步里随打随中的精准枪法(真话,他之前学过的自卫术里包括射击,虽然这时代的子弹和枪支都太不给力),包个剧院包厢、好听歌剧做消遣……
诸如此类,都是些闲话。但对于从没见过世面的三个女人来说,各个咋舌不已。
葛朗台夫人和娜农觉得巴黎人果然是索缪人所不能理解的存在;巴黎人简直闲得和天上的云一样,整天无所事事,还花钱如流水。
而对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欧也妮来说,夏尔说什么都是好听的,夏尔说什么都是向往的。葛朗台只拿走了那块怀表(其实没有区别,因为只要他知道一件东西,那东西迟早都会到他手里),所以她已经把夏尔给她的那个针线盒珍而重之地放进了她房间里唯一带锁的抽屉里。
对于她这种反应,夏尔能察觉,但不能给予回应。既然他不喜欢,就没有必要给对方留下错误的印象。反正他预计在索缪呆三到五天,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就足够,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晚餐餐桌上,看起来最勾人食欲的依旧是狍子肉。葛朗台家毕竟没多少人,想一顿吃掉一头狍子不太可能。而事实上,夏尔打到的野味可不止狍子,还有两只竹鸡。他来之前就算好了,葛朗台家吃的东西太少;而他还在长身体,可不想饥肠辘辘地去下一站沙泰勒罗,只能自力更生。
收了金子,葛朗台努力无视餐桌上多出来的一小盘子糖块、蛋盅和水果,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瞪了老婆和女仆好几眼。但考虑到将来的收入,他总算忍住了说刻薄话的冲动。只是,等众人各自安歇之后,他冲进老婆的房间,气势汹汹的。
“随便找个借口,”他说,“找格拉珊太太来一下,越快越好!”
葛朗台夫人还以为丈夫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她帮着欧也妮自作主张给夏尔加菜——吓得在被窝里簌簌发抖。这会儿一听,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发火咆哮好得多。“我知道了,老爷。”葛朗台夫人立刻满口答应。然后葛朗台又卷风一样地旋了出去,钻进全家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的密室里去了。
与此同时,已经换了睡衣、爬上了床的欧也妮忍不住再次起身,把针线盒拿出来端详了一遍。看的时候她就想,堂弟真是太好太帅了;只可惜堂弟只在索缪呆几天,下次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如果她想他了怎么办呢?追去巴黎,行吗?
如果葛朗台知道,只半天的功夫,他的宝贝女儿就已经被夏尔迷得七晕八素、都已经想到以后偷溜去巴黎的话,一定会先把夏尔扔到大街上去、再把橡木门当着夏尔鼻子前面甩上。但目前他还不知道,所以依旧在盘算草料和木材,以及期待格拉珊派赶紧打听到点更有用的消息。但不管他弟弟破产与否,他都不会吐出来哪怕一个生丁!
最后是夏尔,他已经换好丝绸睡衣,正在客房床上闭目养神。
和葛朗台这样的人做竞争对手自然不合适,合作也很难。但后面一条并不是不可能——只要让葛朗台得好处,而且关系仅限于金钱;最好莫过于,葛朗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能帮到他……
夏尔在心里勾了勾唇。正好,做生意的时候,他也不喜欢谈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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