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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了马车,苏玉清都还一脸恍惚,坐在软垫上目光空洞的看着一侧车厢,愣愣出神。

一炷香后,转动的车轱辘缓缓停了下来,帘子外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少爷,到了。”

紧接着凳子放落在地时的轻响,才把他游移的思绪给拉回来。

眸子梭然睁大,眼中划过一丝震惊,苏玉清连忙撩起帘子弯身而出,看也没看底下放好的凳子,从马车上径直跳了下去,大步朝苏府走去。

因为走的太快太急,须臾便把身后跟着的下人全部甩开。

走着走着,他似是还嫌自个儿速度不够快,干脆跑了起来,此刻完全摈弃了世家子的仪态。

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的,苏玉青额头渐渐渗出细汗。

他说哪里不对,原是在这里。

以前不管是在书院还是私下里,他们几个分别总是要道一声回见。想这习惯还是云容教的,说什么离别说回见,日后好碰面。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理,延续至今已有七载光阴。他不应该忘记的。

如果他当时没看错的话,在涣之说出“我们改日再来寻你”时,容哥儿有一瞬的诧异,是不情愿?

不会的,那只能是……不得已。

连日的好天气让天幕挂满了星子。弦月高悬于空,朝大地洒下独属于它的光辉。溶溶月色下,树影婆娑。

东厢房的院子早早的就燃了灯,橘黄色的烛火透过窗户纸,多余的光亮与庭院中的冷色融合到一块儿。

云容沐浴洗漱后,按照以往,斜躺在窗前摆放的软塌上。

他这时倒没看什么书,而是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自己玉白的指尖。

手指修长,根根如玉箸,在烛光的映照下竟然白的微微透明,指尖如同花苞,泛着健康的却也诱人的嫩粉色。

瞧着自己如此娇贵的皮肉,云容玩笑似的开口,“你们说,我现在像不像被人精心呵护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

正在后头低下身子给云容擦头发的夏竹闻言,惊的差点捏不住手上的帕子,“少爷您这说的什么话?”

准备去为云容倒水的冬梅也愣在原地,片刻后惊呼道:“主子怎地了?怎可把自己比作女子?”

这这这,在大宋朝,哪有男儿家自比女子的。更何况以云容的身份,这话岂能随便出口?

瞧着两个小丫头脸色煞白,显然是被自己吓的不轻。云容抿了抿嘴角,歉意道:“我只不过随口说说,你们不必紧张。”

“少爷,您以后可万万不可如此了。”夏竹脸色还是不好,心有余悸的朝云容恳求道。

但凡是这种话,哪怕是传出去一丝半点,她们这些个伺候的都讨不了好。

若是毁了云容声誉,那她们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知道是自己不好,云容连连点头保证道:“不会再有下回了。”

窗外忽有一阵清风吹过,云容下意识的看了看,就望见庭院回廊上挂着的精致灯笼,肚里带着火光微微摇曳。

收回视线,云容刚想吩咐夏竹去书架取书,一方浅黄便映入眼帘。

垂眸瞧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个儿袖边的信封,云容眯了眯眼睛。

不动声色的用宽大的衣袖把物什遮住,他朝站着的二人温声道:“今日便不看书了,我想在这儿待上片刻,你们退下吧。”

夏竹和冬梅对视一眼,齐齐俯身行了一礼,“是。”

夏竹:“少爷若想休息,唤一声奴婢便可。”

“嗯。”

待下人都退下后,云容这才慢慢挪开袖子,对着鼓鼓的,浅黄色并未署名的信件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方才探出手来。

撕开封口,抽出里头的信纸,纸张倒是不少。但纸页取完,手里掂着的壳子还余不少重量,云容挑了挑眉,手腕翻转,直接一倒。

“叮咚”一声,带着玉石相击的脆响落在云容榻上。

莹润的通透的,好似能在这夜色中绽放的璀璨。

那是最最纯正的祖母绿,绿中带点黄,又似乎带了点蓝,就连光谱都好像缺失了点波长。

它是大自然最纯澈的颜色,带来鲜活的,不可抵抗的魅力。由切割成六棱形的宝石串成的一串手链,在烛火下散发着柔和而浓烈的光芒,令人无法忽视。

千金已不足以形容它的价值,在这个时代,即便是皇宫也难以出现这样工艺叠加品种的好东西。

轻轻碰了碰珠链,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云容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祖母绿,它代表的是生命和——爱

抖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纸上。

“阿容亲见,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有三日余四时五刻,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在我这儿却是全错。度日如年都不足以形容我的煎熬。思之如狂?不对,我对你是抓心挠肺,恨不得时时刻刻抱在一起的想念,渴望。”

写到这里笔墨明显有停顿的痕迹,透过薄薄一张白纸,云容都能想像到玉珩提笔挽袖时蹙眉的神情。

中间说了些他自己的日常,又猜测他的近况。

最后一句:“阿容,别怕我。”

末尾:玉珩

看完信后,手上还有好几张的纸,一一展开竟然全是他的画像。

画中的他或站或坐,或笑或怒,都画的栩栩如生,端的是丹青妙笔,技艺高绝。

足以可见画画之人的水平与对画中之人的了解。

最后一幅提了一行小字,“你既不画我,那便由我来画你。”

明明是笔锋苍劲,极具骨感的字迹,却在后半句上徒然转柔,字里行间都透着脉脉温情。

见到这个,云容思绪兀的一滞,握着画的手不觉一松。数张纸在空中飘飘荡荡,最终哗哗散了一地。

良久,云容才默默的起身,弯腰捡起这些东西,连着那价值非凡的祖母绿手链一起,重新装进了土黄色的信封。

他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卧室取了一个精致的金丝楠木雕花盒子,将壳子里的手链取出来放进去。

打开屋子里的衣柜,最下面放着一套似火般明艳的衣袍。

云容蹲下身子,将手里的黄皮子连着黑色的盒子一道放在衣裳底下。

其实底下还有几封一模一样的事物,不过今日送来的信格外不同罢了。不仅有画,还有手链。

这是代表,近日玉珩决定动手了是吧?

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云容脑中一片杂乱,坐在床榻上唤了夏竹她们几个进来伺候,收拾妥当后便揣着无尽心事睡下。

一大早,云府大门。

“不在?”

“是啊,我家少爷不在府上。”

“……”

见他面上着急,守门的小厮挠了挠头,恭敬道:“公子可是有事?奴才可以向东厢房的姐姐们说说,帮您留个音儿。”

“不必麻烦,我过几日来便是。”苏玉清淡声道。

说罢,他再次望了望云尚书府的大门,视线仿佛能透过扇门看到里头云容的院子一样的专注,许久,他才叹了口气回转身子,眉眼间低沉下来,迈着步子朝苏府马车走去。

容哥儿既能出去,希望是他多虑了。

直到苏玉清离开,方才还恭恭敬敬的小厮轻笑了一下,眨眼间又回了自己的位置,尽职尽忠的继续守着。

“容儿,容儿!!”

远远便瞧见云夫人火急火燎的身影,云容紧蹙的眉头微松,起身迎向他娘询问道:“娘,什么事儿如此着急?”

“大事儿,出大事儿了。”

周氏从胸腔里喘出几口气,急急道:“今日封城了!”

“什么?”似是没听清般,云容又问了一遍。

“皇帝旨意,下令封城。”

云容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问道:“什么原因?”

封锁上京可是一等一的大事,今上怎么可能会说封就封?

周氏:“说是昨晚有贼人进了皇宫,偷盗宝物,还把六皇子给伤了。圣上震怒,封城搜铺。”

“贼人?”

云容嘲讽出声,“那可是大内皇宫,又不是什么菜市场,不是什么江洋大盗能闯得进去的。”

皇宫可是住着天下最为尊贵之人,别说是暗处数不清的影卫,便是摆在明面上的皇家禁卫军都是躲不过的。

更别提当初设计皇宫时,能人异士设计出的成千上百道机关。

你以为这是在拍电视剧还是在写小说?如此理由简直荒唐。

不过旁边的周氏一直未曾说话,云容抬眸看去,就瞧着他娘一脸的古怪。

云容讷讷道:“还真是这理由?”

周氏缓缓点头,“没错,整个上京在昨夜就已经全线封闭。”

这么明显的骗子言论,竟然真被皇上给搬出来用了???

……也是,天下共主,就是放出个屁来,都是香的。更遑论还能扯出个像样的借口来,众人还不得奉为天命。

云容笑了笑,“那大盗是何模样?”

不可能把整片上京完全锁死,所谓的封城,该是严加看守的城门,进出格外困难。

提起这茬,周氏的脸色登时拉了下来,本就不好的脸色此时更为难看。简直就像吃了什么恶心物什似的,艰难道:“据说是个年轻少年,生的甚为好看,年岁在十五到十八上下。”

云容:“……”

他梭然睁大眼睛,一字一句道:“少年?”

仿佛搞错了一样,他声音都不自觉的尖锐,“江洋大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天大的笑话!!!

正是思绪纷乱之际,周氏又补了一句,“这是由六皇子亲口说出。”

“玉珩?!”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两个字,云容气的发抖。这局是他亲手为他布下的,这混蛋,变态!说起这名字,周氏就面容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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