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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田苜畏畏缩缩地挪到了和修宅的门口。
初见时候他其实是有些看?轻和修月彦这个男人?的,不论是过于苍白秀丽的外?表还是那种?挂在脸上的女人?一?样的温和的表情,都令杉田苜心中隐隐地嫉妒转化为了轻视。
但接下来的接触无疑说?明了他的判断完全大错特错,那个在菊屋的芸者的境遇全是这个外?表看?起?来矜持温和的男人?一?手设下的圈套,而这也?不是最可怕的地方,杉田苜又瑟缩了几分,所?谓的延寿药根本就是把人?转化成恶鬼,而这座漂亮的宅邸就更是鬼怪的老巢了。
“杉田君,请进。”侍女立在门口,就好像没看?见杉田苜的退缩一?样,欠身行礼。
杉田苜咬了咬牙,还是跟上了侍女,他心里有一?种?预感,自己这时候转身就跑,远比进这宅子危险得多。
他的预感是对的,我没有再虚假地给他状似平等的礼节,那些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说?实话,杉田苜这个人?的价值其实到此为止也?完全是没关系的。
杉田苜只觉得后脊背发凉,脑子里不知怎得想起?了鸣女没有表情却无比灰败的鬼魅一?样的面容,不由?瑟缩着扑倒在地上,匍匐着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他这可笑的姿态取悦了我。
我没有感到不满足的理?由?,鸣女那边的实验就要进入尾声了,那些贪恋长生的老家伙也?如同早先计算的那样成了对付鬼杀队的优质工具人?,但我心里就像是漏了一?个口子一?样,完全感受不到什么舒畅的情绪。
阿吉这几天也?一?直表现得闷闷的,我其实知道他的心情,大概是对鸣女的处境有了什么感触,但说?到底我也?懒得花精力去安抚他,毕竟我完全可以重置他的记忆。
“大人?!那些延寿的药丸都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出去了!”
杉田苜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因为没有得到我答复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滑稽,即使竭力想维持着谄媚的表情,但他的眼睛里分明满是惊惧。
总的来说?,算是一?场很拙劣的滑稽戏。
我没打算要杉田苜的命,他也?没有被转化的价值。
我早料到这家伙之前口口声声的最有地位的大人?物?其实也?不过是第二?等的,真正的实权角色杉田苜是接触不到的,但这也?已经很够了,那方子是我之前让珠世改动过的,牺牲了血鬼术的潜力以保持转化后的理?智,总的算来,那些半截入土的人?类还是赚了。
“杉田君对吗?”估摸着下马威差不多算是够了,我转过身,没有再看?那个匍匐在地面上像是爬虫一?样的家伙,“其实你已经没有价值了,但我觉得有时候最好还是能有用的顺手的人?类帮忙办事。”
背后的杉田苜立刻松了一?口气,开?始用他不算结实的额头折磨我脚下的地板,“咚咚咚”的磕头声又响又乱。
“停下!”吵闹的声音让我也?烦躁了起?来,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我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砸了过去。
茶碗正中杉田苜的额头,鲜血的气味一?下子蔓延了开?来,但杉田苜不敢动,只能维持着半抬着脑袋的姿势仰望我。
“杉田家人?口可不少吧,苜君一?定很辛苦呐......”我重新起?了话头。
“是,是,不辛苦,不辛苦!”杉田苜大声应答,密密麻麻的汗珠从他的皮肤渗透了出来,和伤口处的血液混合到一?起?,盐分让他刚刚被茶碗碎片割破的创口疼得厉害。
我转过身,微微俯下身子,杉田苜立刻眼巴巴地望向我。
“如果杉田家族做得好的话,苜君以后也?是有机会得到恩赐的,只是.......”我看?着杉田苜扭曲的表情,调转了语气,“苜君表现得这么夸张做什么,难道我在您眼中就喜欢这种?滑稽丑陋的表演吗?这可真是......很过分的揣测啊!”
杉田苜抖得更厉害了,激动混杂着恐惧让他的大脑几乎停止转动,食人?鬼确实令他恐惧,但自己成为食人?鬼这个选择却令他感到了兴奋,那延寿药他偷偷扣下过一?份,却被抓了现行,这也?是他这么害怕的原因之一?。
杉田苜:“是...是小的太...太激动了,不自觉做出了这样的表情。”
“哦,原来是这样,那之后可要学会控制住表情,不然....”我没有接着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相当明白了,杉田苜抖得跟筛糠一?样,面皮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跟打翻了调料盘一?样。
这滑稽戏已经看?了许久,我也?算厌烦了,干脆就打发他走了,杉田苜立刻千恩万谢地维持着爬虫一?样的姿势,蠕动着向外?退。
“等下,难道杉田君不准备把垃圾清理?干净吗?”
杉田苜停住了,见我没有提供工具的意?思?,只得扯着衣服的下摆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净,又忍着疼痛把破碎茶碗的碎片渣子兜在了衣服里。
等他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向杉田苜摆了摆手,他的样子跟刚才相比分外?凄惨,外?面那件和服是近来发财之后新买的,现在却皱的同抹布一?样,原本纯白的底色也?变得脏兮兮的,加上杉田苜乱掉的头发和脑门上仍在淌血的伤,看?起?来就跟糟了一?顿毒打似的。
我没兴趣再去看?这家伙,说?起?来鸣女那边差不多是到收尾的时候了。
侍女在杉田苜走后又清扫了一?遍这间屋子,但即便如此,这屋子我也?是不会再呆的了。
我转了转眼珠,想起?了什么:“阿吉,走吧,今天还要去一?趟游廊呢。”
“好的,爸爸。”阿吉听话地应答。
明晚就是十五夜了,我无聊地掐着手指算了一?下时间,这早就是推算过无数次的,简单机械的动作却给了我一?种?奇异的快乐,不知道鸣女现在怎么样了呢。
光是想象就令我莫名兴奋了起?来。
鸣女的情况不很好,她身上的伤势不算很重,没有骨折,都是可以恢复的皮肉伤,但大面积的青紫和浑身的疼痛已经几乎将她击垮。
胜太还在催促着鸣女收拾家里的东西,有价值的大件家具和珠宝早都卖了,可这种?急于脱手的东西当铺给的收购价本就极低,原本上千钱的珠宝贬值到几百钱都实属常态。
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喜欢落井下石的,所?谓的雪中送炭是极其罕有的事情,更何况是对已经被判定为妖怪的鸣女,当铺的老板借着这机会也?是又狠狠压了几成的价格,交易达成之后才装作为难地收下了这些好东西。
但鸣女分明看?清了当铺老板嘴角几乎无法掩饰的得意?,显然对他来说?,这笔生意?实在很划算。
“快点啊!你这妖怪是想饿死老子吗?”胜太随手将木碗砸了出去,正中鸣女的肩膀。
很痛,那里本就有了大块的淤青,但鸣女没有动,她甚至就连正常神经反应带来的生理?性抽搐都失去了。
“那就一?起?死掉吧。”她冷冷地开?口,身体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现在的境地不可能逆转,不过是死掉罢了,那问题其实鸣女小时候就想过无数次。
她出生时候就差点被父亲掐死,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在之后的生命里更是连正式的名字都不具备,鸣女这个称呼不仅仅是艺名,更是她全部?的生命所?在,而现在,那个不算好听却足够贴切的名字不再属于她了。
所?有人?都叫她“怪物?”或者“妖怪”更甚至“恶鬼”。
“要死的只有你这个妖怪!”胜太一?下子愤怒了起?来,抄起?桌上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砸向了鸣女。
鸣女无所?谓地站着,她在体力上是完全不占优势的,即便是就这样死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她忽然看?见了那把桧扇,属于月彦君的桧扇。
鸣女立刻伸手接住了桧扇,那扇子的扇骨很硬,将鸣女曾经保养得极好的手上砸出一?晃血痕,但鸣女却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她看?着这把扇子,又想起?了那个男人?有着魔性魅力的笑容和他说?过的话。
“有特殊才能的存在总是有着特殊的外?在表现,不是吗?”
“毕竟,现在公认的,最有才能的琵琶师就是目盲且失去双耳的芳一?琴师呀。”
鸣女确信月彦是知道自己掩盖在麻布底下的面目的,曾经受到的赞赏和菊屋华美的舞台又一?次浮现在鸣女的脑海中,她看?着这把桧扇,不觉潸然泪下,这几乎是她拥有的唯一?的和不久前的风光有关的遗物?了,陪伴了她十几年的琵琶已经被弟弟胜太抢走,说?是好歹能够抵债,只有这扇子还能勾起?她一?丝美好的回忆。
如果能这样死掉,其实也?还好吧,鸣女想道。
就在这时,几个大汉破门而入,他们?是花街的放债人?。
刚才还在鸣女面前耀武扬威的胜太立刻萎靡了起?来,放债人?都是最心黑手狠的家伙,从来不惮以最粗暴的手段解决问题。
“主家好心,要放你们?一?马。”领头的放债人?打量了一?下已经被搬空的屋子,挑了挑眉毛,看?向了胜太,“你小子还算识相,现在筹了多少钱了?主家向当铺打听过,起?码该有这个数吧。”
领头的收债人?伸出一?只手,继续说?道:“乖乖交出来,明晚还能勉强过个团圆夜。”
后边的几个大汉立刻放肆地嘲笑了起?来,一?时间粗野下流的调笑充斥了整个屋子,鸣女和胜太这样的情况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稀疏平常,说?是团圆夜,没有银钱便是团圆也?只是短暂的,之后哪怕活着也?必然是更加的悲苦。
做放债人?的要求不少,心狠恰恰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鸣女向后退了一?些,她没有看?弟弟胜太,这个数确实没有错,如果不是弟弟去买酒水的话甚至还算是有余。
胜太颤巍巍地从身上摸出了一?只钱袋,递到了领头放债人?手上,之后就退到了鸣女身后,用鸣女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的祈求一?样的语气哀求道:“姐姐......”
鸣女没有理?会,这几日的虐打已经足够她看?清这个弟弟是什么货色了。“这个数好像不对啊。”领头的放债人?狞笑了起?来,那几个大汉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放债人?是有规定的,如果给出了钱就说?明还能可持续发展,要是给不出......那就随便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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