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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洵手指轻点桌面:“叫有骨气。”有骨气,当年江南冬时,秦洵对秦申的初印象也是如此。
没正经几句,秦洵又自我感觉良好地撩撩额发:“其实吧,虽然老头子一直对我意见很大,但我觉得他肯定也是欣赏我的,毕竟我应该是他最有骨气的一个孙子了,说不认错就不认错,罚跪祠堂也死活不认错,真逼急了我就收拾包裹离家出走,找我男人收留我去,看谁犟得过谁,你说老头子还有哪个孙子比我更有骨气?”
秦申:“……”没有了,他老人家能忍这么多年没掐死你也是难得。
“对了。”肚子不合时宜地又唱两声空城计,秦洵起身要走,“我去厨房找找吃的,你饿不饿,跟我一起?”
“不去了,你出去我就熄灯睡觉。”
秦洵刚要推门,秦申又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府里吃剩的饭菜都不留待下顿的,晚膳那时候谁也没料着你会半夜突然醒过来要东西吃,我猜他们大概没给你留饭,你这是要去把厨子叫起来,还是随便唤个人给你做饭吃?”
秦洵回过头,脸上笑眯眯的:“哪能,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干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秦申猛一哆嗦,改了主意,“算了,我陪你去吧,给你搭把手。”
让这个人在厨房里自己动手,那就别说丰衣足食了,今晚整个镇国公府都别想安宁,秦申权衡一番,毅然承起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重量。
两个人武功都还说得过去,至少悄然绕过巡夜的家仆是绰绰有余,一路摸进厨房,秦洵摸索着点燃厨房里的油灯照明,回头见秦申正在熟练地生火起灶。
秦申边动作边问:“给你煮碗菜汤吃吃能行吗?这个时辰煮饭还是擀面都得费大工夫,你将就点?”
“这也太将就了吧,煮碗菜汤,你多少给我滴两滴油啊。”秦洵不可置信地看他,却见他当真伸手去够油瓶,连忙挡下,“别别别,我就说说,你还真打算让我吃油汤煮菜啊。”他去菜堆里翻拣半天,挑出来两只生红薯,“煮碗甜红薯汤,我倒是可以将就将就。”
“你吃这么多?”秦申眉梢一抽,望着他一手一只托着两只红薯。
秦洵掂了掂手里红薯的分量:“你辛辛苦苦陪我半夜搞东西吃,总得犒劳犒劳你吧,我看秦子长房里亮着灯,估计他也还没睡,待会儿也给他送一碗过去,见者有份,醒者有份,我这人从来不吃独食的。”
秦申并不给他面子,舀了瓢水倒进已经略微起热的灶锅中:“我煮东西我是吃的,你煮的就算了,所以你要自己动手吗?”
他年纪小个头还不够高,方才给灶膛里点完柴火后就搬了只小凳垫脚,踩上去堪堪及秦洵肩膀。
秦洵讪讪,对自己的厨艺有自知之明:“那还是你来吧,本来还说你给我搭把手的,现在倒成我给你打下手了。”
罢了,有秦申这个自理能力一流的小帮手在,好歹不用担心要么饿死要么把自己毒死。
秦洵仅有的一点羞愧心稍纵即逝。
既是改成煮红薯汤,秦申放下了进厨房时随手从菜堆刨出来的一颗青菜,趁着水烧热的工夫,他麻利地将一只生红薯削皮切块,看秦洵还舍不得放下另一只红薯的样子,他边将红薯块下锅边道:“行了,这种个头的红薯,煮出来就算分三个人吃也足够,再说等我们忙活回去,都不知大公子睡下没有,我自己也不是很饿。”
秦洵将手里没能派上用场的红薯抛接两下:“你说我要是把这只扔灶膛里烤烤,是不是挺方便的?”
“灶膛现在火这么旺,你直接扔进去是烤不好的,外层熟了,里头还生,等到里头也烤熟,外层的就要焦糊了。”秦申泼他冷水。
他不像秦洵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娇养长大,类似的烹煮之事他多少有点经验,他拿锅铲翻了翻水中逐渐煮软的红薯块,手肘捣捣秦洵:“拿糖罐给我,省得煮出来不够甜你又挑嘴。”
靠着一盏油灯和灶膛火光将整个宽敞的厨房映亮,光线本就不大好,秦洵听说不能吃到烤红薯不免有些失望,也没细看,对着一排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挨个儿打开盖子瞄一眼,再晃晃声音分辨固态的那些究竟是粉还是颗粒,而后挑了一罐白色细小颗粒递给秦申,秦申用罐中配备的小勺舀了两勺进锅,被嗜甜的秦洵撺掇着又多放了几勺才罢手。
秦申把调味罐递回给秦洵:“你想吃烤红薯该早点说,那个要还没生火的时候放进去,拿灶膛里头的柴草灰埋着,然后在上头生火,是焖烤熟的,烤完熄了灶火继续放在带火星的草灰里捂一会儿,才比较好吃。”
“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有经验啊,是不是以前林甲他们老是克扣你,要你自己搞东西吃?回去我罚他们。”
“没有,跟着你在江南的时候没多少事做,闲空还挺多的,有时候他们会带我一起弄点新奇的玩意。”
秦洵散漫地“哦”了一声:“弄新奇玩意不知道喊上我,回去还是得罚他们。”
秦申:“……”你可真是难伺候的主。
秦申索性不再搭理他,正估摸锅中红薯汤再盖上锅盖焖煮一会儿应该就能出锅了,又听秦洵疑惑的一声“咦”,小少年无奈:“又怎么了?”
“先时没注意看,这罐子上好像贴着纸标签写的是‘盐’。”秦洵将罐中白色小颗粒晃出响声。
秦申脸色一变,夺过罐子对着油灯的光一照,果然是盐罐,他没好气:“现在才发现?不是,你拿的时候怎么就能拿错呢?我真是……”秦申对他是彻底没了脾气,“我还以为不让你碰锅就没事了,是我太年轻。”
秦洵自知理亏,当然不敢挑剔,讨好地笑着:“没事没事,就是放了点盐嘛,烹饪什么的不就那么点事,咸了就放糖,甜了再放盐,调到不咸不甜刚刚好就行了嘛!”
说话间他伸手去拿糖罐,这回倒是借着光仔细瞅清楚罐子上贴的纸标签,确认是个“糖”字,才掀开盖子打算往锅里放糖。
秦申正被他一通“咸了放糖甜了放盐”的言论冲击得头晕,见状忙欲阻止,打算认栽给他重煮一锅红薯汤,话还没出口,秦洵手里的糖罐靠底的部位骤然断裂一角落入锅中,罐中白糖也顺着这个缺口哗啦啦往锅里倾。
好在秦洵眼疾手快,在糖罐底角断裂入锅时一把捞过站在小凳子上的秦申,后撤几步,没让激起的热水溅上二人的身。
但二人都没忍住,同时爆了句粗口。
骂完又同时沉默半晌,秦洵道:“小孩子不准爆粗,大人说一句就够了!”
秦申:“……”我忍不住!
方才一乱,原本还拿在秦洵手里的糖罐脱手落地,瓷制的糖罐摔得四分五裂,倒是比掉进锅中的那一块瓷角还要凄惨,秦洵抄过秦申还握在手里的锅铲,靠近锅边从一锅完全不知什么味的红薯汤里把瓷块捞了出来,啧啧惊奇:“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瓶瓶罐罐还会掉块的,老头子家里到底都在用什么神奇的玩意?”
秦申想说谁知道呢,耳中却闻凌乱的脚步声往厨房这来,听上去不止一人。
秦洵也听见了,他将锅铲连同被捞出的瓷块往灶台上一搁,无所谓地耸耸肩:“本来还说不想惊动旁人的。”
跑来的家仆们将厨房门一把撞开,大喝:“什么人!”
厨房本就有一盏油灯及灶膛柴火提供光线照明,家仆们再把灯笼往上一提,入眼一高一矮两人无甚波澜的面容,并上室内狼藉一片,家仆愕然:“三、三公子?还有……申公子?这、这都二更天了,二位怎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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