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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有一道道闪电,无声撕裂黑的教人透不过气的长夜。电光起时,照得门楣上“同心殿”三个大字乍亮如雪。
永结同心。
真是个笑话。
“述宁,推我去父亲那儿。”
这一路走得极为沉闷。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姜叙,又被萧钰身上的低气压压迫着,半晌不敢说话。
没有下雨,但闪电时不时划过苍幕。
借着电光,姜叙能看见萧钰沉如深水的神色,他终是忍不住说:“亭主她……长公子,今晚这事只是起于袁婕一面之词,她说的未必是真的。虽然、虽然主公承认了,可还是……”
萧钰沉默了会儿,“我知道。”他说:“所以,有些事我需要和父亲单独说。”
刚才在同心殿,父亲的态度有些奇怪。他不是个会控制表情的人,那种隐忍的苦衷,无法言说的纠结之色,令萧钰在意。
是以,当萧钰来到萧绎面前,将所有人屏退下去后,问出的话是:
“添音究竟是谁的女儿?”
萧绎闻言是震惊的,这种大惊,更印证了萧钰心中的怀疑。
“我不信添音的父亲是鄱阳郡守虞翻。我来此,就是为了要您一句真话。事到如今,瞒着我也没什么意义。您就是不说,儿子也会自己去查。”
萧绎不觉中握紧的拳头在颤抖,常言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这个儿子,却胜了他太多。
不论是观察力、心性还是什么,只要在他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他彻底识破。
他光明磊落,却心思缜密;气度宽容,却不轻易让步。
他从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像这么有一说一。
一路看着他长大成才,看着他身残志坚,再到被他谴责、被他质问,萧绎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与其让萧钰自己去查,闹得人尽皆知,还不如让其成为父子二人间的秘密。
“好,我告诉你添音的身世。”
……
萧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殿门出来的。
黑的像是深渊的天幕,在他身后铺天盖地的,化作要将人吸进去的无底黑洞。崔巍的殿宇犹如一头狰狞的巨兽,贴着地面匍匐出扭曲的边角。殿门大开,似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被蓦然划过天际的闪电映得犹为慑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添音她,竟然会是……
难怪父亲将所有人瞒得那么紧,甚至独自承受着、背负着,被母亲憎恨、误解。
在听见父亲将一切告诉他时,他便理解了。
然而这又如何呢?
这就能成为父亲伤害母亲至深的理由么?
所以当萧绎问及萧钰,能不能原谅他、不要记恨他的时候,萧钰微微苦笑,却斩钉截铁的回答:
不能。
“甄夫人的来历和添音的身世,我会替父亲保守,是为大局,也是为添音好。但适才我在同心殿说的那番话,不会收回。夜已深了,您休息吧。”
姜叙一直在殿外等着萧钰,他和那些被萧钰屏退的下人们一样,无人知道萧钰和萧绎都谈了什么。
待萧钰出来后,姜叙看着萧钰的神色,更觉得担心了。
姜叙打从被萧钰任命为建业太守,几年下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萧钰这般满腹心事的样子。他能猜到,萧钰和萧绎可能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使得萧钰唏嘘而沉重。
但他不敢问。
萧钰有些疲惫,便显得有丝淡淡的魂不守舍。半晌他才转眸看向姜叙,温声说:“这么晚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吧。”
姜叙皱着眉,咽了咽,说道:“臣还是等长公子歇下了再走。”
萧钰露出点笑容,“谢谢,那就送我回明玉殿。”
“长公子不去看看亭主吗?”姜叙思维一根筋的说了这话,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了,回明玉殿吧。”
“……是。”
姜叙推起轮椅,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然而萧钰没能避开萧妙磬。
萧妙磬找来了。
当看见她熟悉的身姿从黑夜中越走越近,看见她提着盏纱灯步履匆匆,萧钰心中顿时涌出无尽的复杂。
这片刻,他竟有种抗拒的情绪,只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大哥、姜太守!”
萧妙磬还什么都不知道,她快步到两人身前,就像平素每一次那样,俯身在轮椅旁,扒着轮椅把手仰望萧钰。
“大哥,适才我出来透气,听见几个路过的侍婢说,同心殿有争执声传来……”她握住萧钰的手,“是父亲和母亲吵架了么?母亲和腹中的孩子……没事吧?”
关切问着,却在触及到萧钰的双手时,察觉到这双手在瞬间变得僵硬。
随后那双手挣开了她的双手,萧妙磬一怔,不明白为什么哥哥身上会散发出一种不自然的、刻意疏离的气息。
她讷讷问:“大哥,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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