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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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在重逢的那天早上和晚上和她拥抱。

不是死生交错。

是他从一开始就爱错了人。

——《琰缨秘史·木容卷》

一阵微风吹动屋中帷幔,原是窗角没有关严。

苏护起身去关窗，却因风把花絮吹进来，弄痒了鼻子,不料一个喷嚏过后倒惹出咳嗽来,且愈发咳得厉害：“咳咳……”无辛闻声寻来,快速找来柜里的小药瓶,然而小药瓶太轻,无辛开瓶一看,竟是个空瓶。

“我去找严烟拿药。”

“别去。”

苏护叫住他，“咳咳……本王没事。”

“王爷？”无辛脚步一停,连忙走回来扶住苏护,摸不清他的态度：“您都咳了好几十天还不见好转,怎么会没事？”

苏护指了指茶盏。

无辛见状,从桌上端来一杯茶。

茶是冷的，还?是旧茶,苏护小抿了一口,勉强润润嗓子。

他叹道：“你可知此药从何而来。”

无辛摇头。

不过这个问题让他疑惑很?久了，严烟那妮子日日都躲在屋里不出来，谁知道她的药是怎么制出来的？

苏护又是一叹：“无辛，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

“王爷？”无辛立刻察觉到苏护的不对劲。

“我身上的毒，是从茶馆染来的，我猜测，城郊现在已经有许多人都中了毒。”

“主子猜得不错,今日我听管家说城门放了榜，若有谁能医治此毒，赏黄金千年。”

“哦？”苏护很是意外，连忙追问：“那严烟可知道此事？”

“我估计她知道的比我还?早,听丫鬟们说，她午饭没吃就急匆匆出门去了，估计是揭榜去了吧！”无辛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苏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她什么时候去的？”

“她……”无辛一时有些支支吾吾，“她……她也许是真的去揭榜了吧，我也不知道……不过她从中午出门到现在，一直都没回来……”

苏护手一哆嗦，得亏不是热茶，不然就要烫了手。

“您的病还?没好，她怎么能抛下苏府不管！”苏护明显是动了怒，无辛这才反应过来，急得抓耳挠腮，“都怪我！是我糊涂，竟叫她跑了！”

“不……这不怪你。”苏护见无辛这般急切，倒冷静了下来，不过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被深深的失落感和挫败?包围，“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她。”

无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在说什么啊？您……不会真的对她动真情了吧？！”

这句话刺激到了苏护，像是被戳破了最?后一层秘密，他的悲伤瞬间化作愤怒。

“你知道什么！”

苏护将手中的茶盏一口气摔在地上。

人倒霉凉水都塞牙，偏偏死物也要趁机欺负他，一盏茶水溅湿了半边裤袜不说，竟然还有一片尖锐的瓷片从地上弹起，狠狠地划过他的脚面，擦出一丝血红。

无辛从没见过主子生这么大的气，尽管他觉得自己一没做错二没说错，但他还?是跪在了湿漉漉的地上，任凭责罚。

苏护见无辛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心气消了一半，他知道自己不该发火，此时毒素在体内上涌，他眼见的整个人疲倦下来，发出一声长叹。

此刻，苏护终于决定开诚布公的将这件事，好好的说清楚。

“我体内的毒，无解，只能靠这些小药丸来暂时压制……”

“什么？”无辛瞪大了眼睛：这比王爷真的爱上了严烟还?要叫他震惊。

“咳咳……你可知这些药丸是如何而来？其实她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医术，只是她的血也含剧毒，且她的血毒比我体内的毒还?要厉害，这才能以毒攻毒，把我从鬼门关硬拉回来。要想解毒，除非找到施毒的人，否则世上根本没有解药……咳咳……这么些天过去了，估计城郊已经死了不少人，这时都没有解药出现，或许施毒的人也未必有解药吧……”

无辛跪下时忍了许久的泪，终是没忍住，颤抖着落了下来。

“您……怎么不早说啊！”

“现在不就告诉你了么，我死后，万万不能让毒源外流，你且记住，一定要将我焚化……焚化后，若骨灰无毒，还?望你把我带回家乡安葬……若有毒，也装在罐子里，再?在府里找个地方埋了……”

这般交代后事的语气，吓坏了无辛：“主子，别说了……您不会有事的。”

“起来，去柜子里把最?上面的信拿给我。”

无辛起身照办，却没想到那封信里白纸黑字竟是自己的卖身契，他更没想到苏护竟然将这份卖身契交到他面里，毫无迟疑：“我死后你便是自由身，想去哪里都可以。”

无辛没接，不过他立刻动身：“我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回来！”苏护迅速起身，不料头晕又跌坐回去。

无辛见状，再?三犹豫，还?是听话地返了回来。

苏护抬手擦去无辛脸上的泪水，叹道：“她这几日脸色已然不大好，我不想再让她把性命浪费在我身上……”他?到鼻子发酸，都不知是在安慰无辛，还?是在安慰自己，“她回宫去……是最好的选择。”

“回宫？”

无辛快速擦去眼泪，双手握拳：“她果然骗了我。”

无辛一直很讨厌，很?讨厌自称是江湖人的严烟。

讨厌到什么程度呢？大概是“见到她就心烦气躁，见不到她就夜不能寐，唯一的办法只有将她从府里赶出去，赶得远远的”这样。

江湖人才没有她那么多规矩和做派，从最开始的颐指气使，二话不说改了他的名字，再?到持宠而娇在府里杀了人，又惹人进府来杀人……不说中毒这事，即使没有这毒，这一系列的麻烦也都因她而起，她倒没有一点江湖人的义气，“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为何这般说她？”

“我说的可有错？”无辛既然知道她是从宫里逃出来的，说话便理直气壮，“主子，王家的杀手有多无情，王爷您比我还?更清楚，如果不是您把她接进府护着，她恐怕早就死在外面了。她放血救人本就是一恩报一恩，无可厚非，但现下她为了那莫须有的皇榜弃苏府于不顾，可不就是忘恩负义，贪慕虚荣的女人？”

苏护苦笑了一下：“她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