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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云市。
九月,秋意正浓。
时近黄昏,烟霞笼云,折绯打着赤脚偷偷缓步走进了偏僻的后院。
院子里只有一棵枣树,靠着墙。
她爬上枣树,坐在树枝上往外看,墙外是一条水泥路,空旷的道路上明显不可能有住户-----这跟上辈子不一样。
上辈子,莫柏就住在她家隔壁,两家只隔了一面墙,没有路。
每当病恹恹的她要喝药时,他就从隔壁屁颠颠爬墙上树,给她摘一兜儿枣,一颗颗喂她吃,喂了十几年,直到他出征战死前,还逼着她鼓着腮帮子啃了一颗大枣,又哄着她将枣核缝在荷包里,嘚瑟的向兵营的狐朋狗友们炫耀去了。
谁知道这一去,就没回来。
她爹说,上战场的,生死在命,命好的马上封侯,命不好的,连个尸首都找不到,莫柏属于半好不好的:他死后,不仅加官进爵,还由顶头上司云王扶棺回来,除胸膛破了一个洞外,身子完完整整的,也算的上有福气了。
然后就劝她嫁人。
折绯记得折爹苦着脸在屋内踱步训斥:“难道要为了个死人一辈子不嫁了么?你们没订亲没成婚的,你替他守着算什么!”
“你都二十了,守了五年也该够了吧?”
“这回给你说的人家可是百年世家,那孩子脾性才识我都是极赞赏的......”
“阿绯,阿绯,我跟你说话呢,你看着窗外干什么!”
............
窗外,窗外有莫柏啊。
她犹记得在折爹一片叨叨声中,莫柏就站在窗外枣树下,举着根竹竿一颗颗打着枣,背着身子朝她喊:“阿绯,快来捡枣儿。”
-----天地良心,自从莫柏死后,折绯有时候也会出现幻觉,但是那次,她不知道怎么的,就肯定莫柏是真的。
她几乎是半跌半撞过去的,眼睛似乎蒙了一层纱,世界阴了下来,折爹担忧的声音朦朦胧胧,根本听不见,她皱着眉头闭眼摇了摇脑袋,等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附身进了两千年后一个叫“折绯”的人身体里。
身体的主人今年16岁,高二,跟她同名同命,生出来就多病多灾,好在折家是云市富豪榜前十,家底丰厚,从小就送去了国外治疗,这才治好了病。
谁知三天前回国,刚踏进折家院子,就昏了过去。
醒来就成了她。
折绯叹了口气,随手摘下一个枣儿塞嘴里,又吐出去。
呸,真苦。
还是上辈子的枣儿甜。
她坐在树枝上发呆,也不知道上辈子的自己怎么样了,折爹还好吗?
***
天色还早,折绯不想那么早回去。
她试探着从枣树枝丫跨到围墙上,再从墙边跳到水泥路上,嘭的一声落地:这是莫柏上辈子常干的事情。
那时候她是云州出了名的病秧子,有好几个七老八十的大夫预言她活不长,莫柏的阿母便不喜欢儿子整日跟她黏在一块,两家又只隔了一面墙,就总是隔三差五的在院子里指桑骂槐,一般这时候,折绯都会听见枣树嘎吱一声响,她从窗户口探出头去,莫柏已经翻上墙头,踏上枣树,给她摘枣儿赔罪了。
谁知道世事难料,病秧子活的好好的,俊朗的少年郎却埋进了土里,坟头长了草。
折绯蹲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拍了拍水泥板,咚咚咚的声音响起,不可能藏住一所房屋,她叹了一口气,正要起来,却见院内的枣树叶子突然一阵摇晃,她愣了愣,怔怔的抬头。
枣树上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
“我草他大爷,”他语含讥讽,“妈的打不过就告老师,以为还是小学生是吧?老子这回就让他好好经历下从小学到高中的‘成长之痛’!享受下什么叫做“爱的教育”!”
“现在就去?那不行,我现在在折家出不去----对,就是那个折家,”,也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男音突然炸毛:“胡说什么呢!我是跟着我家老头子来看他家刚进门就晕了的病秧子。”
一连串的话急急说出,都没有换气,而且将老头子三个字咬了重音。
折绯:“.......”
作为病秧子本人,她站着不敢动:听墙角这活计吧,从来都是不分主动和被动的,听了就是听了,你说你不是故意的也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原地不动,免得弄出声响。
四周静悄悄的,估计男生也以为这里很安全,开始跟电话那头诉苦。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不是折家最近势头好,我家老头子又跟他家老爷子熟悉-----谁耐烦看个病秧子,我还要去练拳击呢。”
***
“哈哈哈哈,我可听说,那病秧子跟你有娃娃亲的,平常去折家也没见带你去,你说你爷爷是不是带你去相亲的啊?”
手机对面好基友疯狂嘲笑:“我说莫柏啊,怪不得不肯出来------你这是看老婆去了啊!”
莫柏啪的一声将电话挂断段,看着怒气冲冲,实则颇有些心虚:他其实就是冲着自己的娃娃亲对象来的。
虽然这事两家谁也没当真,但是作为周围圈子里唯一一个有娃娃亲且一直被拿着这事打趣的人,莫柏还是觉得自己有权利来看看折家病秧子的。
不管!他被打趣了那么久,还不准过来看看折绯到底长什么样?!
谁知道没见着人。
听说是睡着了----这谁知道呢,莫柏心里嘀咕:丑媳妇还怕见公婆,何况是见这么帅的他!
没准就是害羞了。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是个人都知道,常年生病的人都蜡黄蜡黄,瘦不拉几的,没准头发都是黄毛-----
莫柏在脑海里想象了将香蕉皮披在啃干净了的鸡翅膀骨头上的骷髅人,吓得差点掉下去,只觉得折家是呆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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