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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君钰与苏子琛刚刚回到京兆府衙,宫中便来人,传召京兆府尹顾君钰入宫陛见。
宫中必定已知季郎中一案,如今大约是皇帝要过问此事。
顾君钰匆匆进宫去了。
苏子琛落了座,望着窗边的一盆兰,慢慢地饮着茶,思绪又回到了早前在香府斋,她问香君在季府是否曾燃香时,香君回答的样子。
她正微微出神,忽听远处传来响彻府衙的鼓鸣之声。
沉重的鼓声响了一下又一下。
不多不少,整整三鼓。
不过片刻光景,秦谦匆匆而至,肃然道:“苏大人,有人击响了鸣冤鼓。”
苏子琛放下茶盏,立即起身,道:“吩咐下去,升堂。”
她一面往外走,一面问秦谦道:“何人鸣冤?”
秦谦原是落后了她几步,此时听她问起,忙急走,跟上她,神色间却带了几分踟躇,似乎是在琢磨怎么回话。
苏子琛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有异,不觉又问了一遍。
“秦谦,何人鸣冤?”
秦谦闻言,不敢再犹疑,道:“来人自称是,季大人的发妻。”
“什么?!”
苏子琛顿时停了步子。
季茂朗明明此前才与香君定了亲,此刻又怎会有自称他妻子的妇人出现?
她这才明白秦谦方才为何犹疑,不知如何启口。
秦谦道:“属下刚刚听那位夫人言明身份的时候,也很是大吃了一惊。”
苏子琛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二人一道,去了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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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公堂之上,衙役分列两旁,堂役击起堂鼓。
苏子琛在公案前坐定,秦谦立于一旁。
堂下跪着的正是秦谦口中的那位夫人。
苏子琛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
见她身上穿着靛蓝布袄裙,头戴包巾,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面上显露出几分凄楚,几分紧张。
苏子琛收回目光,开口,道:“堂下所跪何人?所陈冤情为何?”
妇人瑟缩了一下,定了定神,道:“民妇季袁氏,大人在上,容民妇详禀!”
苏子琛点了点头,命她说下去。
妇人自称季袁氏,与季郎中原是同乡,父亲是一私塾先生。袁家与季家世代比邻而居,季茂朗自幼家境贫寒,是受袁家接济长大的。宁昌二年,袁父还将女儿许配给了季茂朗。
成婚不到一载,季茂朗欲上京赶考,老岳父便替他打点了盘缠,送他上京。
季茂朗高中后,当年曾回了家乡一趟,此后便托辞公务繁忙,不时派人送些银子回去,自己却不常归家,家中高堂皆是由季袁氏奉养。
宁昌六年,季茂朗授官礼部,曾遣人回乡报信,季袁氏自是欣喜万分,却不料来人竟问她,是否愿意与季大人和离。
此举对季袁氏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自是万般不肯,来人倒也没有强逼,便回京复命去了。
从那以后,季茂朗便再没有归家。季袁氏心中惴惴,寝食难安。终于有一日,她忍不住将此事告诉了袁父。袁父大怒,欲要上京质问季茂朗,但季袁氏挂念夫妻之情,执意将袁父拦下,在家乡一等又是一年。
直到几个月前,一个自京城回来的同乡偷偷向她透露了季茂朗要在京城成亲的消息,她大惊失色之下,这才下定决心上京。
几日前,季袁氏到了京城,想方设法打听到了季府所在。谁知今早,她刚刚去到季府,便听闻了丈夫过世的噩耗。
季袁氏说到此处,悲从中来,泣不成声,道:“大人,我与夫君结缡数载,原是指望与他白头到老,没料想,如今他竟这样不明不白地离我而去。民妇恳请大人,尽快捉拿奸人归案,以告慰夫君在天之灵。”
苏子琛听完妇人陈告,沉默了片刻。
随后问道:“季袁氏,季郎中在朝时,从未提过他有结发妻子,你既自称是他原配,可有凭证?”
季袁氏听到她口中那句“季郎中从未提过他有结发妻子”,已是怔愣在当场。苏子琛问的话,她也仿佛并没有听进去,静了半晌也不见出声。
苏子琛只得再问了一遍。
季袁氏回过神来,喃喃答道:“民妇有婚书为凭,乡人亦皆可为证。”
苏子琛听了,颔首,道:“好,这件事京兆府自会查证。”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方才说要本府尽快拿人归案,似是有不尽之言?”
她话音刚落,原本失魂落魄的季袁氏猛地抬起头来,面上竟是遮掩不住的恨意。
“大人!民妇来京这几日,全都打听清楚了。夫君数年不归,停妻再娶,难道不是贱人挑唆的缘故?如今夫君身故,生前最后所见的便是那贱人,除了她害的我夫君,还能是谁?!”
堂上诸人都不防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苏子琛望着季袁氏,再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香君害了季大人,可有证据?”
季袁氏恨恨咬牙,却是不发一言。
苏子琛心下明了,道:“既然没有证据,便不可随意攀诬,本府念你悲痛情急,且并未提起告诉,今次便不予追究。”
又道:“你今日击鼓鸣冤,所陈之事,府衙定会查明。季大人一案,京兆府也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现下,你且先回去罢。”
季袁氏恍若未闻,并不答话,只顾哀哀低首,伏在地上,一径垂泪。
苏子琛命秦谦过去问话,才知她入京前,原本以为很快能与丈夫团聚,哪知季茂朗会出事,如今她盘缠用尽,季府又不会贸然接纳她,此刻竟是无处可去了。苏子琛心下恻隐,做了主,让季袁氏暂居在京兆府衙里,不日再送她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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