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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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香府斋。

香君将往事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压下胸臆间的酸楚，接着道：“那时,凝霜突然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家出走，我实在担忧，便只得出谷找她。司徒留下的那些图纸十分重要,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敢将它们留在谷中，便收在了身上，一同带出了棠心谷。”

“那一天，我刚走出山麓一带,便与一群在山下守候多时的人遇上了。一开始,他们倒是都装得十分有礼，口称是司徒山庄的人，要我交出司徒当日留给我保管的图纸。虽然他们说的一番话毫无破绽，可司徒临走前曾对我千叮万嘱，如今见他们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自然是心生警惕,半个字也不信的。”

“那一群人见我不肯交出他们要的东西，便说,司徒回了司徒山庄以后,见到了一位丽姝,本是他一位世伯的女儿，那女子极是美丽，又出生武林世家，与司徒门当户对。司徒对她一见倾心，早将我抛之脑后，但因与我好歹也有情誓在先，觉得无颜面对我，便遣了家仆来，只要我肯交还他当日留给我的那些图纸，司徒山庄便会奉送我黄金百两，以答谢我对司徒的救命之恩。”

“他们说得言之凿凿，话语间又流露出一些只有我与司徒才会知道的交谈细节，我从前心里，本就对与司徒的感情有过动摇不安，那时竟便被他们钻了空子，扰乱了心神。但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司徒的为人。我对他们说，只要让我见到司徒，亲耳听他与我说清楚，自然会将那些东西归还。那领头的人听了，面上便露出了不耐之色，对我说道，姑娘还是不要与我家少主相见了，免得见到家中用来垫桌脚的那本香谱，岂不伤心？”

香君惨笑一声，道：“我旁的话都听得，只这一句，却是让我肝肠寸断。若不是司徒当真起了喜新厌旧之心，这些家仆是如何知道蘅芜香谱之事？”

“当时我便想，原来他已经找到了蘅芜香谱，却再不肯来见我。他负心也就罢了，还要将蘅芜香谱拿来做这样腌臜的事，竟半点没有将我们两人当初的情谊放在心上。这样一想，我倒是横生愤意，对那领头之人说，我已经知道他家少主如今的心意了，既然如此，我也不会一味痴缠，只消让我见司徒逸一面，好生唾弃一番，我自然会将那些劳什子如数归还。”

“那领头之人听了，却陡然大怒，说，他们好言相劝，我却一意孤行，非要找他家少主的麻烦，可见是个心黑之人，必是看不上那百两黄金，竟想要独吞了那些图纸，以沽高价，既然如此，他们也就不必客气了。”

“说罢，他们竟突然出手，要抢夺图纸，招招都是打算置我于死地。幸好我出来时，身上带了谷中的迷香，便将他们药倒了几个，拼死逃了出来。我知道司徒山庄就在鸣州，便不敢往那里逃，只一路往南走，直到逃到京城，遇到了苏大人你们。我治好了伤，便从此隐姓埋名，在这繁华帝京扎根下来。”

“这四年来，我背井离乡，独自在京，午夜梦回之时，痛恨极了司徒逸。为防打草惊蛇，我不敢打听他的消息。后来，我听说司徒山庄式微，势力大不如前，这才开始派人回临阳，寻找凝霜的下落。”

她说到这里，悲愤难当，哽咽了一声，道：“可我却不知道，我所以为的这些，竟然都是假的，假的！我的亲妹妹，她竟然……”

苏子琛默然半晌，道：“自然是假的。那些所谓的司徒山庄家仆，都是追杀司徒逸的人假扮的，司徒山庄的人根本对此毫不知情。司徒逸负心薄幸的事，也全都是周凝霜编出来骗你的。她太了解你了，知道以你的骄傲，必然只有这样，才能借机离间你们，你也才会将图纸交出。可是，有一点她却没有料到，你对司徒逸的感情比她想象得深，不见到他一面，是断难以放下的。”

“据周凝霜在手札里所说，那时你侥幸逃脱追杀以后，那些黑衣人恼怒了一阵，便也只能作罢，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擒拿司徒逸。毕竟，只要他们抓住了司徒逸，即便他们拿不到你身上的那些图纸，也可以逼迫司徒逸重新写下来。”

于是，在周闻晴逃出棠心谷后，又过了几天，司徒逸带着蘅芜香谱，风雨兼程地赶了回来。

他在棠心谷外的山脚下遭遇了暗算。

他不担忧自身安危，却唯恐周闻晴已经落入他们的手中，投鼠忌器之下，失手被擒。

那些黑衣人胁迫周凝霜带着他们进了棠心谷，押着司徒逸到了他当日所居的竹楼，果然威逼于他。那些人拿锁链锁住了他的琵琶骨，日日对他重刑拷打，要他写下他们想要的东西。

周凝霜按照与黑衣人的约定，试图劝服司徒逸与他们合作，司徒逸却始终不肯依从。若他是随意举降之人，当初又怎么会被人追杀，身受重伤。

黑衣人为了迫他，叫他吃了许多的苦头。到最后，他已是遍身血污，气息奄奄。

这些周凝霜都看在了眼里。

她虽然千方百计地拆散了周闻晴与司徒逸，却也着实爱惜心上人，实在不愿意看他再受罪，便改变了主意，决心带他逃走。

她经过多日的观察，早已发现，那群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似乎更擅长于以战阵联手对敌，看起来，并不似寻常的江湖中人。

周凝霜便猜测，他们应当不惯对付机关暗器，于是，想到了一个主意。

棠心谷之中，到处是那群黑衣人不知道的厉害机关。周凝霜便找了一个时机，故意引他们踏入谷中的机关，伤了那领头之人，与司徒逸一同逃入了花圃下的地道。但打斗时，因黑衣人他们人多势众，司徒逸随身的那张弓还是不慎落在了竹楼里。

那群黑衣人狼狈中计，大怒，在棠心谷内四处搜捕他们二人，却始终一无所获。过了几个月后，他们只得恨恨离去。

周凝霜带着司徒逸，一路逃到了暗道里的石屋内，在此暂住了下来。

司徒逸需要养伤，周凝霜便不时悄悄从地道内出去，猎些野味回来。

如此过了将近一个月，司徒逸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他在先前被抓的这段日子里，已经知道周闻晴被那群黑衣人诓骗，出走棠心谷，心中很是担心，一等伤好了，便急着出谷寻她，全然不顾可能会遇上外面的黑衣人的危险。他不知道，这却触怒了周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