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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冬日严寒难忍,尤其今日北风刮得尤为勤快,卷的滚滚黄沙直往人眼睛里去,迈出营帐一步便能迷失方向。

恶劣的气候难以训练,故而今日士兵放了半日的假,来问诊的也就少了,杜乐章舒舒服服地钻在被窝里睡了个午觉,见宋霁还忙着,神清气爽地出门遛了个弯儿,带了一头一脸的黄沙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沈故提着一坛酒刚要走,见他这架势乐了,“杜大夫,你这是跳进沙坑里洗了个澡?”

“呸呸呸!”杜乐章吐出嘴里的沙子,“不是你俩忙着,我一个人憋得发慌么。”

沈故笑笑,拎着酒坛离开了营帐。

杜乐章掸了掸身上的沙子,转头跟宋霁道,“我出门也不是没好处的,我可远远就闻见了,咱饭堂那儿今个儿可有不少好吃的!”

宋霁应了一声,“知道,万峰说要给李延年贺寿,请大伙吃顿好的犒劳犒劳。”

“我就奇了怪了,这万峰啥时候有这么好的心眼儿?”杜乐章啧啧两声,“这是在笼络人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宋霁摇头,“他有跟西北大将军的关系在手,攀上个高位又不困难,何必做这种费心费力的事儿?”

“嗯,有理,”杜乐章点点头,“那就是在算计人。”

“算计谁?”宋霁又道,“我们一群虾兵蟹将自然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比他权位高的他拿一顿饭算计?投毒?”

“所以?”

“所以我也不清楚。”宋霁皱着眉,“走一步看一步吧。”

杜乐章挠挠头,“什么?”

宋霁回过神,朝他笑笑,“哦,没什么。”

饭堂之上热闹非凡,酒过三巡,几乎所有人都喝上了头。

宋霁给杜乐章灌了好些酒,杜乐章酒量不大,没喝几杯就开始晕头转向,拉着宋霁的胳膊不肯放,给他讲先前在宫里当太医受的罪。

“我跟你说,”杜乐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不是四皇子死在发配的路上,现在这话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说的。”

“他死了?”宋霁给他满了一杯。

“死了啊,整辆马车都翻下了悬崖,尸骨无存啊!”杜乐章仰天长叹一声,“老天有眼!收了秦承远这个孽障!”

“哦。”

身后有人阴沉沉地应了一声,宋霁回过头,见秦承远一副要吃人的目光在杜乐章脸上逡巡着,不过此时后者醉的昏天黑地,瞪着眼看了半天才看清来者,拉着他的胳膊又要把刚才的故事讲一遍。

“松开。”秦承远一把打开他的手,“我来找纪大夫拿醒酒药的。”

杜乐章憋了瘪嘴,吸了吸鼻子,不抱他胳膊去蹭他腿,“不要这么凶嘛。”

秦承远眼角抽了抽,“你他娘的给我放正常一点。”

杜乐章哇地嚎了一声,指着他鼻子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凶巴巴的!你骂我算了还骂我娘!坏蛋!全是大坏蛋!”

宋霁看了看僵硬的秦承远,“你把他弄哭了。”

“他娘的二十多岁的男人说哭就哭,有没有病啊!”秦承远嫌弃地从混成一团的眼泪鼻涕中拨开他的手,拉着宋霁转身就跑了。

他们夹杂在一群酒酣嬉闹之人当中并不起眼,但万峰仍旧清晰地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正回敬酒的定远将军武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上钩了?”

“是了。”万峰嘴角勾了勾,“将军,接下来该看好戏了。”

“我就不必了,”武陵起身,“你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手脚利落些,莫要让人逃了。”

“是。”

今夜纵酒享乐,处处欢欣鼓舞,当值的人并不多,他们借此顺利地溜入了营帐。

“我进去,你把东西给我。”秦承远低声道,“你在外面看着,要有人来了通风报信。”

“你……”宋霁话没说完,手中的药罐子就被他夺去了。

“反正是孽障,是死是活无所谓了。”

这话说得极轻,落在呼呼作响的北风之中渺小极了,宋霁根本没听清他讲了什么,人就已经不见了。

他拍了拍脑袋,转眼瞧见了一个出来小解的士兵,正是沈故手下的,便让他帮忙取来一坛子酒。

小兵喝得上头,醉眼朦胧的,答应得倒是不含糊,飞也似地跑走了,也不知话是听进去了几分。

北风呼啸,刮得人脸上生疼,宋霁背着风搓了搓已经没有知觉的手,焦急地来回踱着步。他是想,若是这档口万峰或者李延年回来了,也能拿送酒抵挡一二,造点声势,好让秦承远快些出来,方才秦承远拉他出门的时候着实草率了些,若是被人看见定会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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