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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是真的一日都不想多留刘楚,三日期限一到,便遣人将他送走,程息在传舍外驻足良久,却是一句挽留没有。
云都官家们之间,传来传去,说是这个程息想借父母的由头,在云都城坐享荣华富贵,才弃师父而去。她毫无辩解,程息不在乎这些,比起她身上本就带着的罪名,这些非议不过是粘在衣上的灰,掸一掸就没了。
七月初五,任菁菁及笄之礼,正宾是郑相之妻柳氏,膝下两女皆是德才兼备之人,一个已做了宁王妃,生了皇长孙,一个仍然待字闺中,却是有了不少求娶之人。赞者则是夏府的千金夏怀琳,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通之人,亦是整个云都备受瞩目的女子。
由此二人主理任菁菁的嘉礼,再合适不过。
任府的老爷任远官居光禄勋却是个耙耳朵,妻子生得美貌却是个厉害的角色,二人育有一儿一女,任老爷家中亦无妾室,因此任菁菁是最小的,也是家中最受宠爱的。是以这及笄之礼,几乎是将整个云都城有头有脸的人都给请了来。
自己被邀请是在程息意料之中的,可弧令也受邀前来,却是她想不到的。
程息不想与其正面交锋,便隐在人群后面观望。
一加二加三加,华服换采衣,珠钗替木笄,任菁菁跪在中堂,俨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柳氏笑得谦和。
任菁菁大拜。
置醴,祭天地。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思渊。”
“思渊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任思渊,也不知有何典故,程息只觉这表字起得不错。就如任蘅的表字是子沂,任菁菁的名亦是草木,表字不仅以水恩泽,更是训诫她要多学多识。
“礼成。”赞礼高唱,任家的娘子终是长大了。
姑娘们回到房里,夏怀琳收了旧簪,拿出个精巧的盒子递给任菁菁:“女子长成,终带钗冠。日后可不能再如个孩子一般了。”
任菁菁脸上是未散的红晕,笑着接过,忙拿出带上其中一支金步摇,在铜镜中细细端详。
程息从前堂而来,见姑娘们说说笑笑,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
在场的姑娘大多猜出她是谁,眼神间新奇也有,鄙夷也有。
任菁菁笑着拉过她:“程姐姐!你能来我真开心!”
程息笑着回应:“我也没什么能送你的。不知那件衣服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任菁菁拉着程息的手说个没完,“我明儿就穿那件!”
“菁菁也是,这么多好看的衣裳不穿,竟去穿她送的。”
“人家可是程家之后,程将军可是陪着皇上一路征战而来,哪是我们能比得上的?”
夏怀琳扫了她们一眼:“你们自是比不上,程娘子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而你们……只不过是食父母劳碌的蠹虫罢了。”
夏怀琳在云都的名气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比不上的,甚至还有传言,说她若不是年纪较之两个皇子过小,当年早已成了王妃,更或是日后的皇后。
那几个女子被夏怀琳震慑地不敢言语,小碎步地挪出屋子。
“别与她们计较。”夏怀琳看着程息,凤眼微挑。
程息微微颔首:“多谢夏娘子。”
“夏姐姐真威武!”任菁菁一手挽着夏怀琳一手挽着程息,“若你们两个是我的胞姐就好了!不不不,是嫂子也好!”
任菁菁笑嘻嘻的,在心里打着小如意算盘。
嫂子?
嫁给任蘅?
算了算了,自己非得被他烦死不可。
程息和夏怀琳二人都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一致。
任蘅看三人出来,瞥了眼方才那几位姑娘,笑着调侃:“三位是凯旋而归啊。”
任菁菁还不懂,另外两个早已听出他的调侃。
程息:“那我们不照样被任公子编排?您才是最厉害的。”
任蘅:“……”
夏怀琳“噗嗤”一声笑出来。
任蘅终于找到对手了。
任菁菁及笄的贺礼,走过场的人都是直接入库房,而熟悉之人则是一样样送到她手里。
任父任母并未将礼物拿出来,说是任夫人亲自做的嫁衣,要等菁菁成婚那日再给她。
亲哥任蘅送了一套他亲自打的弓箭,这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任家大公子而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为了妹妹,磨破他那双白嫩的手他也是十分愿意的。
呵,白嫩的手。
张霖则是一对玉燕佩。
任蘅拿起玉佩,凑在张霖身边笑道:“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张霖,你是想让我把妹子嫁给你?”
张霖又被他气笑道:“菁菁如今大了,你啊,这种玩笑还是不要随便开的好。”
“我是真想让你做我妹夫啊。”任蘅笑,“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把我一辈子踩在脚下?”
立于中堂的菁菁看自己哥哥手上拿着玉佩,不知轻重,忙跑过去道:“哥哥你把东西放下!一会儿磕坏了!”
任远见孩子蹬蹬地跑远,忙低声训道:“任菁菁,过来。”
任菁菁知自己礼数不周,忙回到原位对着弧令盈盈一福身:“左骨都侯大人。”
弧令笑着打开盒子,里头是件雪白的狐裘。
任远看这贺礼,反倒是不好意思了:“都道是集腋成裘,左骨都侯这份礼物太贵重了。”
“任大人言重了,听闻及笄之礼对于姜国的女子极为重要,在下不过是入乡随俗罢了。狐裘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任娘子便收下吧。”
任菁菁不曾见过这等毛色的狐裘,心中也是欢喜的按捺不住,听弧令这话,也不等父母答应,就自己应声接下。
程息远远地望着喜不自禁的任菁菁,说是苦涩,倒不如更是感慨。
她的十五岁,应当是在巫蜀的某个山洞里度过的,或许还受了蛇毒,没日没夜的发烧。
如今时过境迁,她十八岁,以程息的身份重返云都,连菁菁这孩子,都那么大了。
弧令知程息躲着他,因此并不刻意靠近,他看着她立在一边,微歪着脑袋,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群簇拥着的人,眼底波澜不惊,平静似水。
弧令仿佛记起了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也是这样,生于此世,却又好似不染俗尘。
“张霁哥哥怎的没来?”任菁菁问道,在人群中搜寻着张霁的身影。“大哥说今日有事不便前来,命人送来了月氏的碧玺手串,在库房。他还说,你若不高兴了,改日再登门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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