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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观闭起眼,呼吸急促起来,反复舔着宋虔之的耳朵,仿佛这是一块怎么舔也不够的糖。宋虔之叫苦不迭地甩了甩头,愈发卖力地攻破陆观的防线。
良久,陆观吁出一口气。
宋虔之靠上陆观汗湿的胸膛,不是很舒服,索性把被子掀开透气。
“书库,书库……”宋虔之像和尚敲的木鱼一样不住嘀咕。
“你现在觉得,柳素光为什么要拓印先帝的剑?”
宋虔之眉头一皱:“造一把假的出来,带去阿莫丹绒。”
“给坎达英?这把剑使唤不动阿莫丹绒的人。”
“大概李明昌另有所图?”宋虔之知道这说不通,但因为一直没想到柳素光到底弄一把假剑做什么,在苻明韶和李明昌里选一个需要这把剑的人,他只能想到李明昌。
“我换一个问题,柳素光拿到了真的剑,拓了把假的出来,她大可以直接拿走先帝的剑,为什么要去做假的?”陆观道,“有充足的时间,假设,柳素光为了拖延我们发现这把剑是假剑的时间,实际上我们比她晚了一个晚上出发,在诸多山洞中找到麒麟冢,再找到藏剑的地方,拓印,一整晚也未必够。”
“她早就到过麒麟冢。”宋虔之想到了,“或者,有高人为她指点。”这个点宋虔之曾想到过,只是当时没有彻底想通,而且,有意无意,宋虔之一直在避免跟陆观分析苻明韶的所为,现在陆观这么说,听语气显然也已经起了疑心,加上最近发生的种种,苻明韶早已不是陆观心里那个心地单纯忧国忧民的小殿下,宋虔之决定多相信陆观一点,一番犹豫后,他还是说,“周先说过,皇室成员都知道麒麟冢的所在。”
“也就是说苻明韶和苻明懋,都知道这把剑在哪。之前我们猜测过,苻明懋是那个需要这把剑的人,这样只要他攻入京城,就可以利用象征先帝的霸下剑为自己争取百官支持。”
宋虔之认同地点点头:“苻明懋确实比苻明韶更需要这把剑。”
“但他没有派手下去找,这点从闫立成的供词就知道了。而且他找到你,想让你为他找出李宣,并告诉你苻明韶让人毒杀先帝,荣宗并非是自然死去,而是在苻明韶被立为太子后,为免夜长梦多,苻明韶找来当时的医正陆浑,毒死了荣宗,继而登基。”
那时苻明韶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权势,即便是现在,苻明韶也不能算是完全掌握了这个国家的权力。当时的后宫在周皇后的把持下,整个宫廷都有她的眼线,陆浑是医正,如无意外,那时他也是负责为皇后请平安脉的太医。但是陆浑已经死无对证,否则一问便知。
“陆浑的儿子,陆景淳会知道这些旧事吗?”宋虔之问。
“有可能,但不一定。”
宋虔之道:“杀害陆浑的凶手,当时也可以把陆景淳一起杀了,但是只挖了他的眼睛。”宋虔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陆观听见宋虔之突兀的沉默,知道他大概想到了什么关键之处,便没吭声。
“我知道了。”宋虔之突然说道,“杀陆浑未必是为了灭口,当时陆浑在容州救治灾民,杀他,挖了他儿子的眼睛,还留下木牌,只是为了震慑朝廷派去的钦差,还有便是,在容州散布恐怖气氛。你记得木牌上写的内容,一是说陆浑逆天而行,二是说陆景淳有眼无珠。去年开始,民间灾难频发,自大楚立国以来,从未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灾害,但古书有载,大灾害往往是因君王治国不善、得位不正而降下的天罚。”
陆观道:“认真算起来,只有去岁的地震、蝗灾是天灾,当时谣言大盛,说好几个州都遭遇了百年不遇的雪灾,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也是苻明懋的布置。楼江月在宫中被害,琵琶园的领舞林疏桐被人杀死,都是人为,想把这条线引到李晔元身上。没等烧到李晔元,黑狄打了进来,黑狼寨其实不重要,从容州打劫的钱粮,供应给黑狄第一批从白明渡口登陆进来的军队,在我们查到闫立成身上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弃子。”
“天灾不是随时都有,苻明懋等了这么多年,才有这个机会,他不会轻易退兵。”宋虔之咀嚼着这两个字,一场天灾背后,搭上的人命何止成千上万,“难怪风平峡僵持不下这么久,黑狄还是不肯退兵。”
“一是天灾难测,下一次机会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二是,天象地异在民间看来,与君王的为政直接相关。”
“这也是为什么去年岁末开始,谣言能流传得那么快。”宋虔之嗓子发紧,思路清晰起来,“杀陆浑不是为了灭口,否则会连他儿子一并杀掉,陆浑这条线还能查,李宣归内宫管,明日我就去找御史中丞调他的档。”
陆观似乎要说什么,又没说。
宋虔之想得出神,喃喃道:“柳素光……”宋虔之一直看不透柳素光,他可能对女人太不擅长了。
陆观轻轻抚平宋虔之紧皱的眉头,眼中现出一抹坚定,他低声道:“柳素光是苻明韶的人,这点可以肯定了。”
宋虔之“啊”了一声,抬起头,脸上表情呆呆的。
“李宣也可以查。”陆观再次丢下一个重磅□□。
宋虔之愣愣地看着他,陆观看上去很是不同,这段时间伴随陆观的迟疑和神秘,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陆观眉峰舒展,轻吻了一下宋虔之的额头,拇指揉着宋虔之的头发,眼神闪烁起来,紧张得脸上冒汗,他躲避了一瞬,心中那头猛兽迫使他转过头来与宋虔之对视。
宋虔之满脸不解,有些明白,又不太明白。他只知道,在陆观被关在宫里的一日之间,他做了某个决定。
“逐星,过去我对你有所隐瞒,我想请你,从今日起,毫无保留地相信我。”陆观抓住宋虔之的手。
宋虔之感觉到陆观满手都是热汗。
“我、我一直挺相信你的。”宋虔之道,“真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没告诉我,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秘密,你不告诉我,有你的考虑,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但是你不告诉我也没什么……我也有不少事情没告诉你。”宋虔之话越说越小声。
陆观:“啊?”
“啊,没有没有。”宋虔之忙道。
“你什么事没告诉我?”陆观皱起眉头。
宋虔之结巴道:“……前天晚上我和周先在章静居过的夜。”
“……你和周先一起逛青楼?”陆观怒道。
“没找到地方住啊……”宋虔之委屈。
“我们俩还没有好好去青楼开过房呢?!”
“……”
陆观手指摸索到宋虔之的食指,轻轻摩挲,低声道:“你要相信我,这个局我们一定有办法脱身。所以,现在不要问我所有的计划和想法,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什么局?
对上陆观迸发光芒的眼睛,宋虔之认真看了他一会,虽然还是很想知道到底在书库里陆观要说李晔元什么,色迷心窍的,宋虔之还是点了头。
“我一直都相信你。”当有了你,我才不是孤身一人。宋虔之扣紧陆观的手,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忍太久,打出来时,宋虔之的眼角都红了,浸出泪光。
“想睡了?睡吧。”陆观温柔地吻宋虔之的眼睑,那睫毛颤了颤,双眼如同受惊的小兽闭了起来。
陆观带着笑意的声音春风般拂过耳朵,说:“什么时候我们再去章静居。”宋虔之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手还酸着,缩在陆观怀里入睡,嘴角不自主带笑,这家伙还想找场子不成。宋虔之暗暗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没一会意识便模糊起来。
接近天亮时,陆观才闭上眼。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口气沉重而绵长,陆观想将隐藏心中多年的愧疚和胆怯抒发出来,情绪却像是不曾散去的鬼魂,紧紧依附在他的骨头上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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