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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之后才听说罗琇音是秦禹宁的夫人,这一下刘雪松动了心眼,要在京城谋个事,他又是军武出身,帮了罗琇音不大不小一个忙,恰可谓天赐良机,要让他一展宏图。谁知左等右等,名帖递上去数次,始终见不上秦禹宁一面。
原本刘雪松听说宫里招兵,只当是个笑话,去看看热闹。谁知宫里竟真的在招兵,登记名册就有十两银子,当天傍晚分发两季军服。
刘雪松就这么入了伍,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支军队的统领,是皇帝跟前头一号的贴身大太监孙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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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陆观就要出京,他伤未痊愈,半是掖藏在被子里的轮廓显出苍白。不知道陆观梦见什么,倏然手指弹动,眉头一蹙,鼻息一紧,深而促地吸了口气。
正对上一双圆瞪着的眼睛,陆观倏然心里一抽。
“陛下。”
苻明韶移开眼,在被子里探到陆观的手,轻轻抓住。
“舜钦,朕原是不想让你离开京城。”
陆观一动不动。
苻明韶沙哑着嗓子:“在衢州的时候,你说你是朕最后的盾牌,只要你在,无人能够伤及朕。”
陆观耳朵轻微一动,他听见风吹在窗纸上撑满那薄薄的一张时,那窸窸窣窣的难耐紧绷。
“是的,殿下。”陆观不能肯定苻明韶听见旧时的称呼,会天子一怒还是龙颜大悦。加上苻明韶久久不说话,陆观手心渗出汗来。
苻明韶手掌贴着陆观的掌心抽出,一只手握住陆观的手,食指摩挲他的手指。陆观的手,纯然是男人的手,骨节坚实粗大,皮肤虽不粗糙,摸上去有一层硬茧。
“好时光一去不复返了。”苻明韶道,“自从朕坐上龙椅,没有一日不在担惊受怕,皇后是个平庸妇人,虽不善妒,家世才智无一可取。太后有李晔元、秦禹宁,朕什么也没有。朝臣有多少是因周家的拥立才效忠朕,他们才不在意坐在上面的是谁,他们只在意头顶的官帽,家中的银票。”
陆观静静听着。
“前几日朕梦见父皇,他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上,披头散发,沉沉郁郁地注视朕。朕走到他的跟前,却见他眼中、口鼻俱是污血。”
陆观眼光一动,苻明韶把头埋在他的肩前,没看见陆观的神情。
“朕来日、来日……”苻明韶嗓音克制不住颤抖,这时,听见陆观低沉坚定的声音。
“陛下终日忧思怖虑,须放宽心,您是真龙天子,百邪不侵。陛下知道臣素日不信鬼神之说,便是要做假设,臣也深信世间万事皆有缘法,先帝是陛下至亲,泉下有知也会庇佑江山稳固,子孙万年。”
苻明韶身体一僵,收住心,抬起头,握住陆观的肩膀,沉沉凝视他,嘴唇颤动,道:“朕等你得胜归来。”
陆观:“臣自当凯旋。”
次日苻明韶龙袍庄严,率文武百官,为新招募的军队送行,一袭黑狐领衬得天子面色病弱。
苻明韶回承元殿召李晔元议事,竟在殿内昏厥过去。久居深宫不出的周太后闻讯严令宫内上下封锁消息,亲自为皇帝侍疾。
太后宫中。
蒋梦匆匆步入,小心着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
太后目光移动得甚是缓慢,终于扫过最后一行,她抬起眼,随意拿镇纸将两封信镇住。
侍候的宫女将暖手炉递过来。
太后抚着手炉,一只脚从脚踏落到地上,这才看蒋梦。
“李相突发心疾,不宜移动,太后娘娘珍重国之重臣,奴才已命人请何太医到承元殿,何太医说须静养数日。李相方才醒来,奴才已问过他要用些什么,理了单子命人就地置办,这会子李相吃了药,已睡下了。”
“知道了。”
蒋梦斟酌着开口:“太后,您看需不需要请秦大人进宫一趟?军情瞬息万变,太后娘娘这些时日一心礼佛,为国运祈福,论前线情形,皇上总是与秦大人当面议论。”
“请来。”
蒋梦弓着身未动。
周太后瞥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蒋梦连忙道:“无事,奴才是在想,安定侯走了有时日了,宋家老夫人屡次求见太后,是否要见?”
周太后冷笑道:“她要什么?”
“要宋家的宅子。”蒋梦声音放得极轻。
“宋家的?”周太后唇角勾起,“那就还她宋家的宅子,哀家拟了一道旨,你拿去用印,安定侯的爵位世袭给嫡子,宋虔之改周虔之,让工部派人重修安定侯府,再找人好好算算,择吉日将周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移入祖庙。”
蒋梦应声退出。
周太后重新低头看手中的信笺,她静静出神片刻,揭开手炉。
一沾上火炭,信纸便打了卷儿缩成一团,顷刻之间化为炉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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