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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临皱着眉头,带人上来。一旁的官员正要开口先告一状,谁知吕临朝宋虔之行了个礼,作出听从吩咐的样子,毕恭毕敬地请示:“尚书大人怎么跟人动手起来了,要是有人冒犯侯爷,只管吩咐一声,何必亲自动手?”
其余官员:“……”
一人上前大声说:“吕大人,任凭安定侯再尊贵,也不能随随便便殴打朝廷命官吧,万事躲不过一个理字。堂堂工部侍郎,被打成这样,身为禁军统领,难不成要助纣为虐吗?卑职从未见过人趋炎附势到如此地步。”
宋虔之转过头。
那人立刻噤声,硬是寸步不让,奓着胆子与宋虔之对视。
“要不要本官将你们几人方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给吕大人听?”
“我们……我们说什么了?无凭无据……”出头的人被人拽了一下袍袖,脸色极其难看地闭了嘴。
“冒犯我不是大事,冒犯天子何如?”宋虔之冷道。
吕临当即答道:“妄议皇上,僭越犯上,轻者杖责五十,重则祸及家人。若是所议之事过于难堪,但不关乎朝政,就要陛下亲自处置。”
“几位大人要不要去皇上跟前将方才你们说得热热闹闹的那些话,再讲一遍?”
“侯爷息怒,息怒,我们都是才得了机会升上来,不懂规矩。回去一定好好反省,闭门思过。小冯大人,快给侯爷陪个不是。”
跟宋虔之对着干的那位被称作小冯大人,宋虔之看着眼生,就知道是到了南州后才进六部的,依稀记起来走的是沈家的路子。年纪不算大,总也有三十多岁了,他脸色铁青地正要朝宋虔之拱手。
宋虔之转身同吕临说:“先走,地上那个麻烦你找两个兄弟把他送回去。”说完宋虔之直接离开,出宫门登上马车,视线落在手上。
才看见他的右手拳头关节处有些红,手指屈伸之间竟觉得隐隐作痛。宋虔之甩了甩手,在车上等人。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秦禹宁才上来,喘着气问宋虔之:“你怎么把那个姓郑的打了?”
外面车夫“叱”的一声,马车动了起来。
“说话难听,我让吕临派人送他回去了。”宋虔之从小桌的银盘里拿了个橘子,凑在鼻端闻,一股新鲜果味浸入心脾,他愉悦地眯起眼。
秦禹宁似乎有话要说,待宋虔之看他时,他又转过头去,避开宋虔之的视线。
宋虔之福至心灵,想到昨晚在宫里做的梦,问秦禹宁:“方才陛下留您,是有新的军情?”
秦禹宁眼皮一跳,挤出笑容来,强迫自己神色自若地对着宋虔之:“没有,是过问最新的征兵令。”
征北军出发后,朝廷仍在征兵,以备不时之需。
“这几个月的粮草都上路了吗?”宋虔之问。
“出发好几天了。”秦禹宁想起来一件事,问宋虔之昨晚皇帝留他下来,是否聊了国事。
“没有,陛下触景生情,我年幼时常常进宫,陛下留我下来话家常的。”宋虔之又问,“真的没有军情?”
“没有。”秦禹宁哭笑不得,“真要是有,朝堂上怎能不议。”
宋虔之一想也是,便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马车把宋虔之和秦禹宁送到衙门口子,俩人进了大门,各自朝不同的院落去。宋虔之站在吏部的门口,回头望一眼秦禹宁,见兵部出奇热闹,不少人簇拥过来,秦禹宁几乎是被拖进去的。
宋虔之心想,大概是趁征兵,不少人又动心思要往军队塞人了。这一次的征兵令不急,宋虔之摇了摇头,迈过门槛。他的桌案设在吏部最僻静的一个角落,有太阳时,阳光会斑驳地洒落在纸上。打杂的差役出去准备茶水,四名书办过来听用。
宋虔之先把该看的文书批示完,继而凝神想晚上诗会要议的话题。眼下是两件事,一是北征,阿莫丹绒已退回宴河以北。定都是一题。第二,则是战事平定后,各州俱是满目疮痍,富国从何下手。三是官制改革,如今朝廷上下,养官三千,不算胥吏在内,如何裁撤。
拟定后,宋虔之上下眼皮打架,在椅子上眯了会。直至有人来找,来的是周先,宋虔之以为是宫里有事。
结果周先只转了一转,给宋虔之送来一盒月饼,便告辞回宫。
昨日中秋,今日送的月饼,自然是做多了吃不完的。宋虔之把盒子重新盖上,他也没什么心思吃,坐着只是发呆。
过一会,宋虔之把月饼拿出来,掰了半块吃,是莲蓉蛋黄的馅儿,泥沙细腻,杂以金黄流油的咸蛋黄,索性吃了一整块。
吃完以后又腻得慌,倒了两杯茶灌下去。宋虔之摸着肚皮,打了个嗝,突然来了兴致,给陆观写了一封信。
“周先媳妇做的月饼,甚是好吃,不日找她讨教一二,待你归来,做与你吃。”宋虔之写完,脸皮子有点红。俗话说得好,君子远庖厨,这回要破例了。如是这样,陆观应当就不会计较究竟是谁娶谁了吧?
宋虔之出去找鸽子把信放出去,拍着手回屋,想起来把月饼带给秦禹宁吃。一盒里统共有十二枚,他一个人横竖吃不完,等晚上怕就没现在新鲜了。
兵部的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扎着人,热闹得跟集市一般,宋虔之想挤过去,不意听见一人的吼叫:“太傅大人,您可不能瞒骗咱们啊,若是镇北军兵败,南州也不安全,咱们都在这里等死不成?”
“不然再往南撤?”
“撤到哪儿去?再撤难不成要住到海上去?阿莫丹绒既然已经退出宴河,不如让他们些利,平着衢州城议和,将衢州以北都让给阿莫丹绒人,总该能填得饱这些狄人了吧?”
啪的一声,秦禹宁将十数本折子从里头甩出来,当头的几人都被折子砸得哎哟叫起来,却没有人离开。
当前便是司马沣,司马沣脸上挨了一下,反而冲上台阶,他不敢与秦禹宁动手,两人胸贴着胸寸步不让。
司马沣笑着后退一步,扯直官袍,朗声道:“我族中参军的小辈已捎信回来,总不会有假。太傅大人、秦尚书,你瞒得好,你瞒着我们没关系,你连陛下也瞒。听说安定侯与陆将军整日都有书信往来,你们北边来的,住着我们的宅子,用着我们的钱,把咱们几大家的底子掏得一干二净。我告诉你,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十万火急的军情朝堂上不议,反而想着怎么把自己人见缝插针地摆到官位上,安定侯才弱冠,主持恩科这样的大事,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连科场都没进过,有什么资格选贤任能。怎么?北方下来的朝廷就要比咱们这些出钱出力的人高贵?太傅若是不能给出个交代,今日我便求见陛下,治你们的欺君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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