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降真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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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真走进江太夫人的院子里,拾级而上，三两步就到了门槛处，她看到正堂里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它吹灭。而罗汉榻上,江太夫人闭着眼睛假寐,心腹兰嬷嬷替她捶着小腿，看到江月真来了，点头示意。

“祖母……”

她轻声试探地喊道，这么晚了,正堂里只有三两个丫鬟，其他房里的人都没来，唯独寻她过来，她暗自猜测着,江太夫人寻她有哪些原因，以便应对。

江太夫人睁开眼眸,打了个哈欠,似乎刚刚睡着了才醒来一般,看到江月真站在眼前，招招手,欢喜地说道：“真儿来了，快过来坐。”

这副祖母慈悲，孙女孝顺的画面,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多么亲厚，只有她们祖孙二人心里清楚，脆如薄纸一般的亲情，一击就破。江月真从善如流地挑了个距离江太夫人近的的玫瑰椅坐下，不是她多么想讨好亲近这位名义上的祖母，只是方便她察言观色罢了，以不变应万变。

“祖母，你今日可是为了我的及笄之礼，劳累了一天，怎么还没有休息？”

江月真对待江映竹可以能怼就怼，私底下她们是和解不了的，江映竹这人又固执，眼里喜恶分明，从来不给人面子情，而江太夫人毕竟是历经风霜的老妇人，再讨厌四房的人，面子工程却做得极其完美，江月真就爱陪她做戏，纵然观众少，该有的戏精素养还是得遵守，她对待江太夫人俨然一副孝顺的模样。

她真诚的小脸让江太夫人恍惚了一下，有些分不清楚此时此刻的心情，顿时，江太夫人想起她的亲祖母，那个讨厌的前任，不由得心里一沉，笑容浅了几分，她握着江月真细白如玉的手，轻轻拍了拍，“祖母不累，我还不是为了你，担忧得睡不着啊。”

江太夫人看起来有些激动，挣扎着想爬起来，江月真凑近些，将她扶了起来，坐在榻上，背后靠着柔软的垫子，垫子上还绣着富贵的牡丹花，一如这富丽堂皇的忠信侯府。

江月真眼眸闪了闪，问道：“祖母在担忧真儿什么事情呢？”

“还不是你的婚事”江太夫人说起婚事，长叹息一声，眼眸里带着别样的心思，眼角的皱纹因为眯眼而皱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可怖，她又说道：“不是祖母吹嘘，咱们家的姑娘个顶个的漂亮，一及笄就有人上门求娶，你前面八个姐姐，七个都已经出嫁了，就是你八姐姐映华也和魏国公世子定亲了，腊月里就出门子。就是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你是什么个想法？”

她今天才及笄，就被名义上的祖母催婚，江月真不得不多想，这位祖母又想玩什么花样？

“祖母，我觉得我还小，不着急。”

江太夫人叹道：“不小了，一般人家的姑娘，还未及笄就定亲了，你也该着急了。”她摸了摸江月真的头顶，顿了顿，嘴角一掀，怨怪道：“都怪你那个母亲，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点也不考虑嫁娶之事，真是商户……”

她看了眼江月真的表情，故意不说完，看起来真的像那么回事，疼爱孙女的祖母为了孙女的面子，放过了对儿媳妇的责骂。可是，江月真不买她的账，笑盈盈地问道：“祖母可是为我看上了哪家俊俏少年？不如跟我爹娘说说，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月真摸到了江太夫人的心思，这个祖母又想旧事重提，撮合孙林和她，不过她故作无知，用父母之命搪塞着江太夫人。

果然来了，江太夫人觉得有戏，故作思考了一番，慈爱地笑着，道：“真儿，你觉得你孙家表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

江月真在心底吐槽，脸上却挂着沉思的表情，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祖母，这婚姻大事向来是长辈所定，我不敢擅专，所以，您问我也没有用。”

这太极又推了回去，江太夫人脸色一摆，嫌弃江月真不识抬举，小看孙家的人，沉声道：“真儿，你何必如此敷衍祖母，四房的主，你都做得，你岂会做不了自己的主？”

“祖母真是冤枉我了，虽然家里的账目都是我管着的，但是女儿家毕竟……”江月真一副欲语还休的小女儿模样，让江太夫人脸色变得好看起来，她觉得有戏，肯定是江月真有几分意动，不好意思明说才这般推诿。她点了点江月真的额头，笑道：“你这丫头，我亲自找你的父母说去。”

昏黄的灯光下，人脸上的表情很模糊，看得不是很清晰，但是江月真紧挨着江太夫人，眼眸微眯，看着这个老太太得意的表情，一清二楚，心里平淡如水，却又满腹算计。

她浅笑着倚在江太夫人身边，娇声道：“祖母，孙家表哥对外可是来参加明年的春闱的，若是传出定亲之事，恐怕不妥，万一引起主考官的不悦，这可就影响了表哥的仕途，真儿岂不是愧疚极了？”

“那依真儿的意思怎么办才好？”

江月真装作没看到江太夫人的眼神，站了起来，在正堂里踱了两步，一拍手道：“等表哥高中的时候，我们再定亲，让真儿也风光一把。”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祖母依你。”

江太夫人又拉着江月真说了一会儿话，才放她离去。她看着江月真离去的背影，暗道：孙林娶你还真是委屈了那孩子，如此招蜂引蝶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进入孙家的门？不过，孙林倒是可以利用你的风声，渐渐崭露头角，进入圣上的眼里，再不济被皇子看上成为肱骨之臣也不错。

兰嬷嬷一直担心她的主子又出歪主意，边替江太夫人揉着肩膀，边问道：“太夫人，你怎么突然和九姑娘说这件事情？”

“她今日及笄，你也看到了，陛下可是没有任何表示。”江太夫人享受地闭着眼睛，脸上慈爱的假笑散去，嘴角带着讥讽，“若是陛下对她有一分心思，她的及笄之礼就不会这么寒酸，不说下诏入宫，至少也会赏些奇珍异宝。”

这外面的绯闻，兰嬷嬷略知一二，她听说满帝都都在说陛下看上他们家九姑娘，偏生陛下没有任何表示，让不少看热闹的人七上八下，都在替当事人担心。

“太夫人，九姑娘如今的名声毕竟不太好，您还执意让孙家少爷娶她吗？”

兰嬷嬷知道这娶妻当娶贤，纳妾当纳色，江月真贤德与美貌都有，江太夫人就是冲着这一点算计的，再加上九姑娘是四房的心尖尖，拿住九姑娘，就等于捏住了四房的命脉。此时，九姑娘处在风口浪尖，谁娶她，就会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