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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嗓子吓得我一蹦,其他人都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一同侧耳倾听。麟儿城不比车水马龙的当今社会,天黑了就无人在街上行走,只有更夫敲更的声音偶尔从某个角落传出。此刻夜深人静,连敲更声都告一段落,那声音便格外清楚,像是某种弦乐器发出的声音。

我们僵硬地听了一会儿,人影一闪,法洁道友右手持剑,首先纵跃上了房顶,足不沾地,如猫般掠向乐声传来的地方。我们紧随其后,通通跳上了房顶,屋瓦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转眼到了城边,此刻道门轻功派上了用场,法洁道友一挥手,我们全都止步,跟她一起躲过兵士的巡夜,蹲在凹凸不平的墙头阴影里,向下看去。

城墙外是一片大树,树叶掩映间,官道上月色融融如水,只有一辆马车哐啷哐啷前行。别的马车都是马儿拉着有顶的小车,这马车是马拉的平板车。车上只有两个人,一个胖子和一个女人。

胖子我看多了,不感兴趣;女人还勉强能多看几眼。她低着头,看不到脸,头发如瀑布般顺着身体流下,在月光下发出动人的光芒,纤细的双臂抱着一个我叫不上来名字的弦乐器,一动不动地坐在车中间。

这个时间,这个形象,真是说不出的古怪。那女人并没动手中的乐器,我却清楚地知道,声音是从她手中传出。

那胖子是谁,我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那猜测太跳跃了,甚至我自己都不敢说。现在我万分确定这个世界的剧情在自我转动,裹挟着我,逼迫我尽快寻找到正确的结局。

其他人应该也有同感,一句“怎么办”已经冲到我嘴边,忽然间正意长身而起,右手一闪,执剑在空中虚劈两下,发出两道浅蓝色的闪光。

马车上的胖子立刻惊动,朝我们看过来。黑夜里他的眼睛亮得古怪,像是在歌剧院点亮的激光笔。我急忙缩头,心脏乓乓乓地跳着。耳听正意大声叫道:“喂!你!”

“正意!”是法洁道友的声音。

正意不理不睬,继续大声说:“马车上的,你拉的是什么?这声音是不是你发出来的?”

我把头顶在城墙上瑟瑟发抖,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正意要糟糕了,然而我无法解释这种预感。我想站起来阻止他,可是我的腿一直发软。好像我一旦站起来,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哗啦一响,声音非常诡异,好像就在我头顶发出。我干咽了一口唾液,慢慢抬头,就在我头顶上方一个巴掌的距离,我看到了一双眼睛。

眼睛一般是长在人脸上的,这次也不例外,那个人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离得太近了,我看不见他的五官。

其他几个人显然也惊呆了,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大声呼吸。一片寂静中,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眼睛挺美的啊。”

那人嘎嘎嘎嘎地笑了,是胖子特有的骚猪笑。他向后移开一点,让自己的脸暴露在月光下,是刚才马车里的胖子,黑色的绸缎衣服在他的胖身上绷得很紧,像是第二层皮肤,一双穿着缎子黑鞋白布袜子的小脚站在树梢上,非常稳。人和树梢随着风轻轻抖动,仿佛他是气球,没有重量,上秤不会有一百九十斤。

周围很安静,我这才意识到我们五个都呆呆地望着他。

在他身后,正意缓缓地靠着墙坐下,一只手按着喉咙,嘴角隐约有可疑的深红色。法洁道友半蹲在他身边,伸手扶着他,满是关切。作为唯一一个可能知道他是谁的人,我战战兢兢地问:“你……阁下是不是天一门右护法李明珠?”

胖子嘎嘎笑了:“小孩,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严格来讲我认识每一个人。但是他们的出场形象总让我怀疑自己的打开方式。初级元婴,名不虚传,绝不是我们几个刚刚突破筑基期的新人能比的。我冒险朝法洁道友看了一眼,现在她正把正意杂毛放平,让他侧躺,方便他嘴里的东西流出来。

我站直身子,朝其他四个人含糊地比划一下,说:“无极观会同正清观拜见前辈。前辈万福金安。”

李明珠朝他们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法洁道友身上,笑嘻嘻地说:“这小丫头我看着眼熟。”

法洁道友放开正意,也站起来,我以为她要一剑刺过去,没想到她利落地还剑入鞘,微微躬身,说:“法洁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夤夜过城,所欲何为。”

李明珠笑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路过,路过。你刚才说你是谁?法洁?哟,小丫头都长这么大啦?”

法洁道友抬起头,说:“是。前辈倒是一点都没变,神采笑貌,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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