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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棉。”“你想跑是不是?是,我感激涕零这家店挣钱给我我想买什么都行,是,我巴不得没?人?给我惹麻烦趁早滚远远的我自己管着店也用不着你这甩手掌柜——你什么意思?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没?说要走。”

“你放你妈的屁!你在市里找好地皮,接下来就?交代县城,等县城的烂摊子扔完了,你觉得问心无愧了,好哇,带着你的小村妞溜达进市里逍遥快活——”

“阿棉!”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咔嚓,伴随着玉镯子撞在墙上的脆裂碎响,珍珠手链滑落下来,代替原本?玉镯的位置。

“你他妈为什么!为什么有脸打我!你敢说你不是想跑吗!”阿棉的愤怒歇斯底里,楼上睡觉的几个?女孩探头探脑地看,被她提着酒瓶砸了过去,“看什么看!”

人?头缩回去,但仍在角落聆听大?老板和?二老板的动静。

“我跑到哪里去?”

“那位眼看盯上小村妞了,你三天两头往市里跑,未雨绸缪?我要是你我也跑了,多?省事,周局可管不着市里。”

“陈阿棉你今年二十六了,清醒一?点?。”

“你就?知道要我清醒!要我懂事!要我看清现实?!你从来不跟你那个?谁说这些!你就?哄着她!保护她!把她养的屁都不懂!”

阿棉的愤怒已经不是她跑不跑路的事情了,接下来即将开始翻旧账,阿棉开始不理智。

段老板默默承受怒火。

厂区十二年犹如过眼烟云,说没?有一?点?感情是假的,说感情深厚也不至于。十二年基业辛辛苦苦,她并不打算走,只是望见千红的奖状,回想起阿棉,阿棉认字,又漂亮,如果不是被她卖来入错这行,想必会有更好的人?生。

她永远补偿不了失去的日子,只好把按摩店拱手送上。然而最近风雨飘摇,阿棉认为她要逃离县城抛弃她们。

阿棉一?一?数落她,她背着当时的阿妈卖了阿棉,心狠手辣地让苦苦哀求她的阿棉一?次次接客,最终麻木,和?她分摊价钱,从接客开始,最终某天敲开她的房门:“我能干的不止躺着。”

她从未认真体会过阿棉的才能,按摩店二把手的位置都是阿棉自己争取来。实?话说,除了秀芬这样见过她最低微时刻的人?,她没?把别?人?当成朋友,也并不操心别?人?的死活。

换句话说,如果阿棉在深圳被扔进了收容所,她或许只会想办法另找一?个?人?代替这个?空缺。

那些奖状好像打开一?扇通向别?处的门,她久违地瞧见别?人?另一?种?可能的人?生。

该赎罪了。

阿棉愤怒地吼完了前情,段老板脸上的酒已经干了。她有点?儿说不出对不起三字,轻微得屁也不值,力所能及做点?儿什么?发现罪如朱红幔子,缠遍全身无法洗净。

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点?起烟放在嘴边,阿棉停止吼叫:“我不缺钱,姓段的,我不缺钱,我不要你的店。”

“我并不是——”

“我永远都不原谅你,你必须就?在县城看我,看看我为了……我因为你,只有现在这个?样子。你别?想撇清你当过鸡的事实?就?把我扔在这儿一?个?人?脏!你可以活着跟你的钱千红上天堂,但死也要跟着我下地狱。”

最后这句很轻,楼上的人?没?听清楚,阿棉抽走她唇间的烟叼在自己嘴里:“我不当老板,我可以假装是,但你别?想撇清关系。擦擦脸,老板,对不起,我不会再?泼你酒了。”

她拧了热毛巾递在段老板眼前。

段老板接过:“我本?来也没?有打算逃走,等千红的事情过去,我会送她去市里学手艺,等她见过世面就?会忘了我,她会有很好的生活。我就?烂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她让你变了,”阿棉抢走毛巾捂在脸上,强忍哭声让她说话吸气声粗重,“我恨你。”

“我毕竟是你老板,以后恨我请不要说出来。”

她短暂地放纵自己在年轻的爱情里快乐地享受过,接下来就?要面临苦果。世界上有没?有公?道,她不知道,如果千红希望有,她会成全这件公?道。

公?道是好人?过好日子,坏人?遭报应。

好人?该去更好的地方,过更好的日子,遇见更好的人?。

段老板的洗脸声细碎,压过女孩们收拾东西的声音,她们蹑手蹑脚怕闯破两人?争吵后的平静。

一?场没?头没?尾的争吵后,前台小妹仗着和?千红说过很多?话试图打听关于千红的一?切,但新老板阿棉坐在沙发上喝酒,宿醉之后的两个?女人?在疲倦中争吵后陷入更深一?层的疲倦,谁喊也不理。

临走时,段老板扔下一?条新买的围巾给她:“回去休息吧。”

小妹说:“老板,那以后你俩吵架,我是听她的还是听你的?”

“听她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小妹有些尴尬,段老板说:“听我的。”阿棉满意地笑笑,仰头灌下一?杯酒。

“那你会去市里么?”

“不去,我不在谁照顾你们?阿棉么?你看她喝醉酒一?会儿就?要吐的德性。”

几个?女孩显然放下心,互相?安慰着推搡着走,她在门口看阿棉,最终转过身,叫醒了在车里抠着脚丫子睡觉的老张:“我们去城区,周局家里,和?王霞约了去一?家野味馆子。”

二姨夫揣着骨灰盒在千红暗地的引路后,摸到了程白?草门口,他深吸一?口气,被地下室的味儿呛着了,正要敲门,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一?件粉色羽绒服,下身随便套了条羊绒裤,光脚拖鞋,吊儿郎当地咀嚼泡泡糖。

“大?爷,你找谁?”

“我找程白?草。”

“你是褚石头村里的?”程白?草走近两步,从脖子上扯下金项链,“把这个?带回去。”

“他的尸首……”

“不知道,你去城区问公?安局。”她努努嘴,简洁明了地解决问题,但二姨夫是个?谨慎人?,拉着她问金项链的来源。

“他卖了个?肾。”

“你还有没?有良心?他卖了个?肾你就?买个?金项链?”

“我他妈的再?说一?遍,又不是我让他去卖,他死了我才买的,我给他治病了,路上让撞死了!我杀了他吗?你要说我杀了他我不认,关我屁事!关你屁事!你有本?事找撞死人?的那个?呀!人?家是周局家大?公?子,风流倜傥又帅气,开着好车抽着好烟,没?事儿就?往废品站跑,你打听去呀,你问呀,提刀杀了犯罪分子呀?跟我置气?怎么?看我是个?小女孩好欺负了?”

程白?草长了一?张不好欺负的脸,她再?见几次那张脸,看见那个?男人?开着车从废品站出来。她问老头那是谁,老头说,那是周局家的儿子,官二代周小东。

“你说,撞死人?的是周晓东?”二姨夫谨慎地皱起眉头,一?对粗眉拧在一?起,收起骨灰盒,在军绿色包里翻出一?小疙瘩的报纸,指了指周局旁边的年轻人?。

程白?草点?点?头:“对,你家亲戚?着急成这个?怂样。”

二姨夫原谅这个?小女孩出言不逊,仔细端详这张报纸,千红和?周局的合照的背景里,千红替他圈出周晓东模糊的一?张脸,他没?指望认出来,没?想到这还是个?杀人?犯。

他收起报纸:“谢谢你闺女,我走了。”

“你是官家的人??来杀人?灭口?”

“说什么话,我来给褚石头收尸,我们乡下人?闹不清别?的,就?知道入土为安。”二姨夫换了个?朴实?的口吻,把挎包袋一?扯,拉到身后,走出地下室,冲千红要了一?点?钱,打了个?去城区的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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