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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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神期与大乘期对峙, 单九虽然低一个境界，但完全不输沈蕴之，场面紧绷得一触即发。

在座的修为就属两人最高, 师兄妹几个被强势的威压压迫得坐不住。眼看着修为最低的骆玉敏要承受不住，单九才率先收起威压。她收回威压，沈蕴之也不好再逼迫, 于是也收敛了气息。紧绷的气氛如潮水褪去, 众人才悄悄喘口气，松懈下来。

沈蕴之目光紧紧锁定了单九怀中的孩子。小孩儿胖嘟嘟白嫩嫩，抱着单九的脖子抽抽搭搭，仿佛一个吓坏的孩子。单从皮相上来看，确实是少见的漂亮。先前在凡间世初见, 沈蕴之虽然被他骗了一道，却并未怎么放在心上。以为这不过是个口齿略伶俐有些小心思的凡人孩子。如今看来, 是他大意了。三岁的孩童再聪颖特殊, 也不可能面对他时还能够坦然地耍坏使心眼儿的。

身后的目光仿佛要刺穿他的后背，魔主大人毫不避讳地任由沈蕴之打量。

他发现了又如何？单九不愿意，谁也动不了他。丝毫没有狐假虎威自觉的魔主大人甚至还抬起眼帘，猩红的眼睛恶意地看着沈蕴之。

沈蕴之心口一滞, 小孩儿却已经又假模假势地哭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突兀的打断, 虽说婚契最后还是解除了。但这解除过程中发生了何事, 在座之人都有些糊里糊涂的，“这孩子怎么突然就咬人？”

李云台性子最急躁, 眉头一拧张口就问：“小九，这就是你从凡间世带回来的孩子？”

单九也没想到小屁孩儿神来一口差点没给她咬得当场蹦起来。虽说不清楚发生何事，但这孩子有多龟毛只有单九清楚。平日里吃个奶选盆子都挑三拣四，绝不可能不讲究的随便咬人。瞥了一眼那鸳鸯扣, 两半的碧玉鸳鸯扣合在一处，细看，玉身之中有红光游转。

低头看向怀中人，小孩儿哭得鼻头都红了。哀哀戚戚的小模样还真有几分可怜。

“鸳鸯扣里有什么东西？”事到如今，单九也没办法维持师兄妹的面子情。沈蕴之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单九对他五百多年的认知，自矜自傲的沈蕴之何时变成这样。

沈蕴之脸倏地一僵，收回针刺一般锐利的打量孩童的目光。他垂下眼帘，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眸中晦暗的神色。那玉树一般挺拔的身姿这一刻有些佝偻，眼睛躲闪地不看单九。

他这般反应，在座之人顿时也意识到什么。骤然看向那鸳鸯扣，他们的修为虽然比关系破裂的两位低，却也最低是元婴后期。自然能看到鸳鸯扣中游动的红丝。不比单九活得粗糙，热衷情情爱爱狗血话本子几百年的沈锦绣一眼便认出，那游动的红丝是月老红绳。

意识到这一点，她神情骤然变得十分古怪。仔细看，婚契确实是解除了。只是鸳鸯扣中藏着月老红绳红绳是做什么？约定来生？这是清高傲然不可一世的沈蕴之能干得出来的事？

在座发现这一点的不止沈锦绣，认出月老红绳的人都猜到了。

气氛瞬间紧绷，安静得只剩下小孩子的抽噎声。

“……小九，”沈蕴之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嗓子略有些暗哑，“你我当真要到这一步么？”

“到这一步难道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单九不为所动，“沈蕴之，我自问无论是过去，现在，对你都已经仁至义尽。不论你是否是故意还是另有苦衷，我不曾有半句置喙。如今缘分已尽，好聚好散。”

沈蕴之脸色惨白。他想狡辩，想挣扎，但对上单九冷漠的双眼，一切都成徒劳。

……

端坐在上首的顾城越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转，最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罢了，既然婚契已经解除，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

虽然站在掌门的立场，顾城越是盼着两人终成眷属的。毕竟两人都是他同源的师弟师妹。作为大师兄，偏袒哪一个都不好。沈家与天衍宗本就关系密切，结秦晋之好自然是上上之选。不能结，沈蕴之说到底也算是宗门的人。

再说，看蕴之百般不舍的模样，就算今日婚契未成，他也不见得会与宗门生分。

主君都这般表态，沈家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说实话，他们如今心里也震惊着。听多了瑶光仙尊痴缠主君的传言，他们总以为瑶光仙尊上赶着倒贴，还从未想过真实的情况是眼前这样反过来。

心中翻江倒海，他们的态度不由更加谦卑。主君这模样，根本就是没放弃。他们主君看似冷冷清清，实则再固执不过的人。其实说固执都是轻的，倔到刚愎。

沈家人好声好气地与天衍宗交换了信物与庚帖，婚事就此作罢。顾城越心中唏嘘，却还是本着一派掌门的姿态招待沈家一众。

“凡间世功德一事，是我欠你的。”沈蕴之哑着嗓子，“今后小九若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尽管找我。”

单九没有应承也没有拒绝，只是冷着脸充耳不闻。

沈蕴之神情黯然，盯着她怀中的孩子还是放不下心：“至于这个孩子，小九，你莫要收他为徒。我曾替你测算过，虽说亲近之人推演多少会一叶障目，多受阻碍，却也并非全然推不出命理。小九，你此生命中无弟子。即便是强行收徒，你也留不住。”

丢下这一句，他转身离去。

他一走，沈家人自然不会多留，追随而去。

人走远，只留下天衍宗一众神色各异。几人面面相觑，顾城越脸色极其难看。天机沈家，断天机，推演之术扬名天下，自然是奇准无比。从沈家横空出世至今，从未有过错断。沈蕴之的断言，两日后的宗门大比前三名收徒之事岂不是要泡汤？

“怎么会这样！”顾城越不信，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次宗门大比确实有几个好苗子，他亲自看好一个内定给单九，“不能收徒？何等的荒谬！”

骆玉敏也有些惊异，惊异之余渐渐愤怒，却不知这怒火该对谁发。小九婚事坎坷就罢了，现如今连多个弟子承欢膝下的命都没有？欺人太甚：“不可能，我们小九是修善道的大造化之人。不过是收两个弟子，怎地就留不住？难道还有谁敢在我等眼皮子底下叛逃师门？”

“……也不一定是叛逃师门，兴许是早夭。”沈锦绣一脸忧愁。

这句话倒是把骆玉敏给噎住了。她惊疑不定地看向单九。对上一双无辜的眼，想到单九干的那些事儿，突然觉得并非不可能。以小九那种粗糙的活法，一般孩子确实不大可能撑得下来。

她于是耷拉了脑袋，闭嘴了。

单九：“……”她活得很见状！这都是赤裸裸的污蔑！

这话一说完，在场之人看单九怀里这个孩子，眼神不由古怪起来。确实，一般孩子还真没办法跟着单九。这孩子不仅能在单九的蹉跎下活着，还长得这般白胖。确实并非一般人。沈蕴之的话犹如在耳，他们此时盯着周辑的目光，不由犀利起来。

单九对上众人的眼神，默默将孩子揽进怀里，挡住了打量。

她弯着嘴角笑：“师兄，师姐，你们这么看他作甚？”

“这孩子……”

四师兄流樱真人眯起了眼睛：“小九从哪儿捡来的？”

“凡间世，”单九嘴角淡淡的笑容不变，“孩子遭人追杀，母亲弃他于不顾，我顺手带回来。”

这些话，单九老早就说过了。

“不如放下来，叫我等瞧瞧。”流樱这般也并非怀疑单九的居心，而是这丫头做事古怪而任性。时常叫人摸不着头脑。不靠谱久了，难免就不太放心，“检查一下身体，或是测测灵根也行。”

小孩儿有古怪，单九心知肚明。其实正常孩子，体内经脉尽断，煞气肆意，根本就活不下来。这小屁孩儿顶着破碎的身体跟她东跑西跑，还能牙尖嘴利地跟她吵架，本就不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儿。但他的身体单九早就检查过不知多少遍，就是查不出异常。断裂的经脉是单九亲自修复的，人她也养在身边。不管是不是有猫腻，她就是养定了。

两人四目相接，单九皮笑肉不笑。流樱真人叹气，这丫头真是倔……

“确实该查一查，就算收不了亲传弟子，膝下养几个记名弟子也是可以的。”一旁李云台突然插了句话进来，她是当真忧虑，“小九总得有个人继承衣钵吧？”

单九笑脸一僵，感觉被强行拉入老年团了。

她还这么年轻，才五百零三岁！人生还有无数个岁月可以活，需要什么人继承衣钵！

李云台却起身蹲到单九的旁边，仔细打量起小孩儿的面容。

这孩子刚出现在山脚下她就听说了。后来听骆玉敏说起初见之时小孩儿那些逗人的话，还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皮相不用说，就是资质，确实很令人在意。

方才沈蕴之的话大家都听见了。现下她仔细一打量，眼珠子乌黑清凉，并无猩红的色泽。不过沈蕴之的脾性众人也都了解，根本不会为意气之争说出诋毁一个孩子的话。他那孤高的心性决不允许自己如此。这孩子身上定然有些古怪。

不仅顾城越相信，在座除了单九，其余人相信沈蕴之的话。若被他断定单九命中无弟子，那必然是事实。

事实上，单九不能收徒，最觉得不能接受的还数顾城越。他自从接手掌门以来，是将壮大天衍宗视为己任。如今告诉他单九不能收徒，这对天衍宗来说是多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