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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里正万万没想到,只是当个丫环的月钱还能引起一场风波,看着头发都白了的宗叔气的打哆嗦,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忙扶着他?坐下安抚道,
“五叔,你别上火,你先把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咱们先定好计再?去。”
说完他?对着旁边的长子吩咐道,
“你先去劝和着,别把孩子打坏了。”
一次次对儿子心软的田贵叹了口气,颓然道,
“以往我总觉得他?小还能改过,谁想他竟是如此打算,我是下了决心了,这次我要帮着孙子撑起来,以后那两个懒货老了树根养他们是应该的,但现在他们年纪轻轻没病没灾的,一文钱也不能便宜了他?们,我是这么打算的…”
田里正和田贵一前一后进了田兆杰的院子,三间堂屋两间厢房,田贵这个当爹的给这个儿子分家很厚实的,谁想着人能把日子过成这样,看着满院子东倒西歪的木桶木盆,还有地上杂七杂八的棍子,堂屋门开着都没人进去,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屋里往外涌,灶房旁边的厢房挂了把铜锁,显然树根是把自己的房门给锁上了,看里正和爷爷来了,他?才从脖子上拽出钥匙打开门。
五奶奶牵着翠翠的手进屋坐到了树根的床边上,把她散乱的头发用手给梳理了,又?掏出块帕子把孙女脸擦干净,脸上的五指印那么鲜红刺眼,以往那当娘的对女儿还真没下过重手,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狠心。
树根的房间很小,这间厢房和灶房连着,本来是做库房的,他?嫌住堂屋西里间不方便就把自己的床搬了过来,他?从屋里搬了几个马扎放在院子里,
“爷爷,二叔请坐。”
田里正坐下后,看了眼那被人架住的夫妻俩,很快眼神就偏了开去,那脸上的油灰实在是让他?不忍直视,
“兆杰,翠翠都离家一个月了,回来一趟不说好菜好饭的等着,缘何打孩子?”
田兆杰小时候是个挺聪慧的孩子,谁想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觉醒了当个懒神的觉悟,人睡一觉能让一天的疲惫消散,睡觉才是享福,若是一直睡不费力?说不得能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所?以不要觉得这种懒人蠢,就像他看着周围那些天天起早贪黑的人才是蠢的一样,不知道活干多?了身体会累出毛病吗?不知道躺着才舒服吗?当然若是有人做好了饭给端到脸前更好,所?以他被不能忍受的父母给分了出去,父母用不孝的名头压着他?他?无?法反抗,现在自己的子女不但地里活能干了,还能挣钱了,子女养老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这夫妻俩天天躺床上早就谋算好了,当下田兆杰道,
“让大家见笑了,这孩子挣了钱回家我们这当爹娘的问一声,谁想这孩子拿不出钱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给骗走了。”
说着他?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人群前站着的田树满一眼。
田树满无视了他?的眼神,明白了闺女不让他来劝架确实是对的,倒是田树根忍不住了,气的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
“你莫在那里胡乱编排,我妹妹的月钱都在我这里呢。”
田兆杰眼睛一亮,伸手欲抢,田树根一晃那钱袋又?到了怀里,他?往坐着的爷爷面前一跪,
“爷爷,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娘说送我妹妹去当丫环赚钱给我娶媳妇,那这钱我自己拿着有什么不对?”
“你个孩子拿什么钱,还不是都乱花了。”
田兆杰冷哼一声道,指着院子里新添的几样物件道,
“这小火炉、这石炭,还有这些?笸箩、陶盆要了有什么用!”
周围的人听着都摇头,这不是家家都有的家伙什吗?如何成了没用的了?
“我没有乱花过一文钱,反倒是我赚的钱到了你们手里都被你们花光了。”
田树根抬头盯着父亲反驳道。
“我买鸡买肉吃如何是乱花钱,你在人家家里干了一年活只拿回来一贯多钱!还不是被骗着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若是把钱交给我买肉吃你不也能喝上肉汤。”
这话说的忒不讲良心,也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围观的人群本来还有些?觉得孩子赚钱交给父母是应该的,此时也都变了脸,去年这个时候田树根兄妹俩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还记着呢!你再?看看这一年树根长了多?少?,又?高又?壮的半大小伙子了,那都是跟着大郎沾的光,不光在人家吃饭学手艺,干活还给工钱,多?少?人眼馋着呢!怎么到了这丧良心的就成了骗孩子了。
田贵这一辈他?最小,在村里一直是被尊敬的长辈,此时一张老脸热气上涌,火辣辣红通通的,只感觉这孽子当着全村人的面扇了自己一耳光,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他?颤巍巍的站起身,后面的长子担心他?撅过去,忙冲上去扶住了他?,深吸了口气,他?对着同宗的乡邻们抱抱拳,
“今天当着大家伙的面我把话说清楚,去年大郎搬到这边以后,树根和翠翠就受到很多?照顾,又?是留饭又是帮着缝补衣裳,还好心的教树根编草帽说可以换钱,我听树根回来和我说心里暖烘烘的。因为同宗兄弟的原因不好拜师,我就上门厚着脸皮说以后树根就是大郎的亲兄弟,大郎直说同源同宗同气连枝,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他?不但教树根手艺,还给树根开工钱,攒了一贯多的铜钱上个月被这丧良心得了去花光了,现在还想要闺女赚的月钱,你们就是贪孩子的钱罢了。”
围观的大都是田家同宗人,个个都点头,一个村子过日子,总有特别穷困的,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哪个村都有,田树根兄妹俩前几年就是走到哪家碰到饭点都会被留饭的孩子,那对爹娘真和没有差不多?了,现在孩子大了就想吸孩子的血,真是枉为父母。
“孩子孝敬父母天经地义,若是不给钱我就到衙门里告他?们!”
田兆杰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围观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就连田里正的脸都黑了,
“咱们村可没有出过不孝的子女,各家孩子大了分家后逢年过节也都会送吃的穿的孝敬父母,也有按月给钱的,也有给粮食的,不知你们夫妻想要怎么个孝敬法?”
“我们就要钱,树根和翠翠每月每人孝敬我们一贯钱。”
“呸!”
人群中有妇人实在听不下去了,上前朝着田兆杰面上吐了口水,
“不要脸!”
“树根哥,翠翠,要我说你们也别赚钱了,不如学你们爹娘每天在家躺着,他?们喝糊糊你们喝刷锅水呗,饿不死你们的。”
六郎在一群孩子中间出声了,他?脑海里想起自己第一次赚钱时被冤枉挨打的场面,这简直不能忍。
“哈哈哈,这主意不错啊!”
人群立马传来哄笑,大家伙越琢磨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时下一个整劳力天天在外面干活一个月能拿回家一贯钱都是好的了,更何况还有农忙时节,寒冬腊月。
“哎呦”
六郎正得意呢,却被拧了耳朵,回头就看见母亲周氏怒瞪着自己,骂了他?一句,
“有你什么事啊!”
“哼!”
六郎一扭头跑父亲旁边,田兆升把小七抗在肩头上也在看热闹,他?对六郎的说词倒没说啥,只摸了摸他被拧的耳朵。
那对夫妻一时词穷,院子里的人都指着他?们哄笑。
“咳咳”
田里正感觉差不多?了,清清嗓子周围立马安静了下来,
“树根和翠翠都是能干的孩子,眼看一个要娶亲一个要出嫁,手里也该攒些?铜钱,每月给一百文孝敬你们也是应该。”
“一百文太少了,最少?五百文。”
田兆杰跳脚,坚决不同意,不过有了刚才众人的起哄,他?也不敢把孩子逼紧了,算是退了一步。
一人五百文两人就是一贯,不光能买肉买蛋,还能添两件衣衫,田兆杰心里早就打算如何花这钱了。
“那就折个中,每个月翠翠的月钱给你们三百文,树根自己想办法赚钱给你爹娘三百文,你们意下如何?”
田里正慢条斯理的说着,还正眼看了那田兆杰一眼,今天这堂弟的一番做派倒是让他?刮目相看,这人竟是不一样的精明。
田树根眼睛朝着树满大哥瞄去,田树满眼神示意‘给他?’。于是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翠翠那一贯铜钱真就在他身上,数了六百文出来,把麻绳系好,剩下的装回自己的钱袋里,他?直起身子把一串铜钱递给了祖父。
田贵拿着那铜钱,看了眼那急不可耐的儿子媳妇一眼,此时心反倒静了,把一串铜钱拎的高高的,
“来,给你们好好看一眼,”
说着他?站起身在周围邻居跟前都转了一圈,
“父养幼子,子养老父这是天经地义的,今天我这个老父亲也要要份养老钱,我要的也不多?,一个月就这六百文吧。”
“哈哈哈,五叔你怎么着也该涨点吧!”
“五叔心善着呢,知道多?要他?们也拿不出来,就这六百文挺好的。”
田兆杰夫妻真傻眼了,没想到一向疼自己的父亲会忽然跳出来要养老钱,可自己有言在先,他?知道今日这钱是拿不到了,不过嘛,他?盯了一眼那间厢房上的铜锁,只要你在这个家住,这钱就还是我的!
事情好像是过去了,可田树根田翠翠兄妹俩却在心里留下了伤痕,他?们以前从没想过父母会变的这么可怕,不但田翠翠没想到,田树根更是破灭,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儿子,父母是偏心自己的,今日撕开了面皮却是如此模样。
“若是我一直不能挣钱,也像他们一样混吃等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田树根还真把六郎那句话听到心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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