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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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激起千层浪也不过如此。

在罗莎娜和布鲁斯的这句话说完之后,原本热闹的晚会现场瞬间安静了几秒,台上台下一群吃惊的人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些什么。等到他们回过神来,这死寂的安静瞬间被比刚才更加大声与热烈的讨论声所取代了。

在场的这些艺人与名人们，一向都是活在其他人流言八卦中的角色。现在他们突然有机会现场近距离吃瓜，当然一个个都猛然激动了起来。

罗莎娜和布鲁斯很明显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和自己几乎同时说了相同的话。两个人惊讶地对视一眼,然后眼神中又都带上了笑意。

幸好会场的直播与实时现场有两到三分钟的误差，导播慌忙将画面切出去,不敢将罗莎娜刚才的话传到外界。

在慈善晚会的当场,拍卖了一件假的珠宝？这件事情无论真假，一旦传出去,他们这连续举办多年的晚会,都一定会名声大跌，糊穿地心，成为所有人的笑柄。而他们这群人……

由于导播的及时操作,直播画面刚好卡在了刚才琼斯在台上一脸得意狂妄地开口说：‘我要讲这串珠宝送给——’这句话的时候。在他说出关键词之前,导播就飞快地将画面切到了外面那早就已经快要散场的红毯处。

红毯处只有一些准备开始收工离开的工作人员与零星在场的几个记者。画面猛然被切换到这里，让所有都正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全都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怎么了？！】

【是不是会场里出什么事了啊？还是导播不小心操作失误了？】

【反正不管怎样……这都算是播出事故了吧？有没有在现场的人能够过来说说,到底这个男人是想把东西给谁？】

【人在现场！有大料！！等我慢慢打字！】

没有秘密能够永远保存。越是想要隐瞒与掩盖的秘密，往往会越引起他人的好奇心,试图窥探究竟。导播可以切断画面的传播,但无法堵上所有人的嘴巴，拦下人们按动手机的动作。

而留守家长们也很焦急，特别是关闭弹幕与评论的式神们,他们可不知道突然发生了什么。

茨木童子甚至直接冲到了屏幕前，试图用手拍拍屏幕，“是不是坏了？你准备的这个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就连妖界的大妖，都有这种‘好习惯’：不好用的电器怎么办？拍拍就好了。比如没信号的电视机、突然不亮的微波炉……

很多时候，这种办法都能解决电器的小毛病。但是很明显，这种方法非常不适合茨木童子。他一巴掌下去……那就不是解决问题，而是直接解决电器本身了。

幸好在他动手之前，姑获鸟及时开口阻止，他才没直接一巴掌把屏幕拍碎。

妖怪们不懂发生了什么，彼得几人也很茫然。只有托尼……

他和默默运作的洗衣机一起，正在暗搓搓地搞大事。

听到罗莎娜和布鲁斯的这两句话，原本捧着珠宝的工作人员手一抖，紧张地问：“您……您二位是什么意思？”

不只有他一个人紧张，坐在罗莎娜旁边的贝拉不安地扯着自己的披肩，感觉周围的眼睛与镜头都在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她只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披肩底下。她后悔自己刚才要向琼斯先生打招呼，也更恨罗莎娜这个贱人居然突然发难作妖。

在他们之外，就连台上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脸色也突然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工作人员哆哆嗦嗦地拿起话筒，打算强行将这个环节跳过去，欲盖弥彰地继续进行接下来的环节，“好的，那我们——”

他表现得很心虚，恨不得即刻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来一个‘一忘皆空’，将这件事情抓紧遮掩过去。

而台上的琼斯先生却是一位……带不动的猪队友。他根本无视了工作人员的眼色，暴跳如雷地拿起自己手中的话筒，一改刚才对罗莎娜的垂涎，拍着面前的台子就对罗莎娜两人吼：“你们什么意思！造谣是要有证据的，小心我告你们诽谤！”

琼斯的这句话话音一落，台上的主持就猛地翻了个白眼，恨不得直接当场晕过去，不敢再见证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他想逃避，但有的是人想要见证发生了什么。

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原本正在后台和工作人员商量事情的唐尼，也匆匆赶了回来。他拨开周围的工作人员，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坐罗莎娜身边，看着气急败坏的琼斯说：“有证据就不叫做造谣了。”——一副十足十要为罗莎娜撑腰的模样。

虽然唐尼不知道罗莎娜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他很了解罗莎娜，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小玫瑰是不可能这么直接开口的。

“证据？”听到这句话，罗莎娜似乎觉得很好笑，“你……”

这需要什么证据？她能认定这块宝石是假的，当然是因为真货在她家里啊，她小时候还抱着玩过呢。

也真是巧了。琼斯拿来装x的珠宝，刚好是玉藻前的收藏之一。九尾大妖直到现在一直都保留着一种习惯，喜欢亮闪闪的漂亮东西，经常会收集起来囤着。——据青行灯说，玉藻前是想收集起来送给自己的爱人。罗莎娜无从考证对方的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毕竟历史的车轮滚滚驶过，这些生命绵长得如天地般的妖怪们，每个人都有太多过往都被湮没在了岁月扬起的尘埃之下。

罗莎娜穷是真的穷，曾经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小金库只有区区几位数，还要努力赚钱养家、养自己那一大——群式神们。

但罗莎娜家里的底蕴是真的会超出所有人的想象。毕竟有那么多寿命漫长的妖怪们在呢，他们随便积攒下来点什么，卖出去都是稀世古董。

只不过小阴阳师不想用这种方法而已。

贩卖妖怪们的东西，总让罗莎娜觉得自己在贩卖他们的回忆，又或者是贩卖他们在这漫长生命中宝贵的感情……那对于式神们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罗莎娜感觉自己判断假货的理由非常充分，不过这种话的确不好说出口，而且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罗莎娜给外界的印象可一直都是‘贫穷可怜’的灰姑娘。

罗莎娜说不出口的话，布鲁斯替她说。

“证据？”

“需要提供给你完整的证据吗？”布鲁斯不慌不忙地晃了晃自己手中的联络器，“关于你是如何联络造假商贩做出了高仿珠宝，以及你又是如何收买相关工作人员，躲过了检查，将这一串珠宝混进来的？”

“今年的宝石项链，”布鲁斯滑动了一下托尼发来的消息，漫不经心地继续放大招，一炸就炸傻了全场，“去年的名画，以及前年的……”

“好了让我们进入下一个环节！”听到这里，台上的主持人早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在导播的提示下，慌忙地举起话筒，打断了布鲁斯的话，“下面欢迎下一个捐赠者！”

布鲁斯手上毕竟没有话筒，所以声音并不算很大，但他周围的人已经听到了关键，然后又低声传播复述给了自己身边的人，于是这个消息就这样飞速蔓延着——

虽然声音被打断了，但布鲁斯也并不着急。他面不改色地坐在罗莎娜身边，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联络器。

他能猜得到事情会怎样发展，也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的人来找他说怎样的话。作为长时间以来制定规则的那个人，布鲁斯对这些套路早就见怪不怪了。

布鲁斯轻轻抬手，手臂放在罗莎娜背后的椅背上，低声安慰小姑娘：“别怕。”

“唉！”突然被cue的罗莎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浑身一抖，但没等她回答自己其实并不害怕的时候，就听到另一边的唐尼也轻声对自己说。

“的确不需要害怕。举办这场晚会的主办方是我的老朋友，他不会为难你的。”说到这里，唐尼的声音甚至带了些笑意，“而且他本人也非常欣赏你，”

罗莎娜听到唐尼说的人名，感觉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这个锅真的不能让罗莎娜自己背。从小被‘饿鬼’、‘雪女’这些言简意赅且真实的名字洗脑的小阴阳师，对普通人类的名字的确有些记忆困难。

与普通人类相比，妖怪们取名字的方式是多么的朴实无华且枯燥：饿鬼就真的是饿死的，雪女就真的是从雪中诞生的妖怪。

看着小王子疑惑的表情，唐尼无奈地解释：“你还记得你在密室逃脱那期节目结束之后，曾经开了一个科普直播么？当时有一个研究东方鬼怪文化的学者转发认可了你的理论，就是他。”

听到唐尼这么解释，罗莎娜才回忆起来，“就是那位曾经指导拍摄《阴阳师》电影的前辈啊！”

提到自己的专业范围，小玫瑰忍不住激动了起来，“原来是他……”

他们几个人交流得非常愉快，而旁边的贝拉则要被气吐血了。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闯了多大的祸！打人不打脸的道理不明白吗？！而且他们已经不仅仅只是打脸了，简直是对准脸放了个核dan！！

在贝拉欲哭无泪的时候，刚跑下台的琼斯也拨开一众工作人员，径直冲了过来，凶狠地向罗莎娜和布鲁斯：“你们两个家伙竟然敢污蔑我！等着收到我的律师函吧！”

“只不过是一个小明星而已，我对你示好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琼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自己卡在了嗓子里。

他呆呆地看着布鲁斯举起来的联络器，上面清晰地展示着一张照片：是琼斯与晚会工作人员偷偷见面，并且借机收买他们的照片。

接着布鲁斯的手指又轻轻一滑，展示了剩下的几张照片：琼斯与造假商人一起商议的照片、商人将假珠宝交给琼斯的照片……

张张清楚，脉络清晰。

让琼斯原本还气急败坏的脸瞬间苍白无比、毫无血色，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来来回回念叨一句：“你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布鲁斯和罗莎娜说得都很对。这的确是一件假珠宝，而之前琼斯也曾经做过许多次类似的事情。

打着慈善的名号，来做洗钱的生意。将伪造的假珠宝交给晚会，收买工作人员，然后拍卖所得来的钱由几人瓜分。只需要用一点点钱，就能够赚到大笔的钞票，而且还能得到一个‘热爱慈善事业’的美名。

多么聪明的一笔买卖。

琼斯不止一次地玩过相同的把戏，从未失误过。虽然也曾经有买家质疑过拍卖品，但很快就被琼斯买的水军堵得说不出话。【你是为了买卖古董还是为了做慈善？】、【想做生意就滚出去别来了！】、【不懂行还要拍卖，我觉得你就是为了炒作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琼斯这个金主和贝拉还真是极其相似。

琼斯一向都非常自信自己的这些举动非常小心保密，他的家人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他豢养的金丝雀也不知道，甚至一切相关的事情都亲力亲为，连助手秘书都不信任。

但再怎么隐秘小心的事情，总会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

并且……你正在被做成表。

布鲁斯在琼斯上台之后，就从他频频看向罗莎娜的恶心目光中猜到了很多。所以他非常有先见之明地联系了留守家长托尼，并且从他与他的智能管家手中得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该怎样形容托尼的智能管家？

漫天的数据，适当的电流，精准的运转，以及对于智能AI来说近乎不可思议的……感情。

人只要生存在世界上，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琼斯家的监控器是他用来保护自己财产的工具，而现在又成了‘致命’的武器。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不是简单地说几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过来‘请’走了琼斯以及罗莎娜三人。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唯一一个还坐在原地的贝拉，浑身发软。她不敢想象如果事情是真的，自己的金主会受到什么影响……而自己会不会也被波及。

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贝拉，艰难地站起身，躲避着镜头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的手心中全是冷汗，在周围人的心情各异的打量之下，恍惚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旁边的哈里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迟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贝拉现在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大脑混沌一片。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走路时多看了罗莎娜一眼，而引得琼斯先生也跟着注意到了对方。如果这些事情都没发生……那琼斯先生的假珠宝也会正常拍卖，根本不会被那个贱人戳穿。

贝拉越想，越对罗莎娜恨得咬牙切齿，恨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自己原本完美的生活，还迷惑了她身边的所有人……

她怎么能！她怎么配！

贝拉气得快要发疯，而蹲守直播的观众们，也一个个都快要发疯了。在那段莫名其妙的空红毯直播之后，画面很快就又被切了回来。晚会似乎正在走正常的捐赠与拍卖程序，但是细心的观众却发现，原本时不时就要扫过罗莎娜等嘉宾的镜头，现在却一动都不敢动，只直直地对着台上，直播着那些其实根本没有人关注与在乎的拍卖画面。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再加上有在场观众悄悄用手机将刚才的事情曝光了出去，本来还半信半疑的人们与直播画面对照，纷纷相信了他们的话。

于是又一场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开始了。

不过与外界猜测的可怕遭遇不同，罗莎娜等人在被工作人员们请到后台之后，其实遭到了非常客气的礼遇。

唐尼的老朋友，那位曾经站出来为罗莎娜正名的专家，在看完了布鲁斯提供的证据之后，既不拖沓处理，也不为这件丑事遮掩，直截了当地报了警，还非常果断地叫来了自己的律师团队。完全不在乎这件事会对自己产生多少影响，又会对自己坚持多年的慈善晚会产生多少影响，那些资助自己晚会的各个资本方会是什么态度……

更不在乎自己要面对与揭穿的，是有名有势的富商琼斯。

老人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低低地对唐尼说：“我真没想到，自己的团队里居然也会出现问题……”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团队里有人和琼斯达成了这种秘密交易，那么也许事情会变好很多……

唐尼理解地拍了拍自己老朋友的后背，无声地安慰他。

“不过我也很好奇，”在沉默了很久之后，老人不想这些年轻人继续为自己担忧，所以扯出来一个苍白的笑容问罗莎娜，“你是怎么知道那是假珠宝的？”

“……我曾经有缘见过真品，”罗莎娜谨慎地筛选着自己的用词，“所以能够认出那绝对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老人并没有起疑，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其实在上次直播结束之后，我就很想见见你了。”

“你是个很聪明的好孩子，你在直播之中提到的很多观点都很新颖，对我的启发也很大。有你的理念支撑，我们对东方鬼怪传说的研究一定会更进一步。”

……那不是我的理念……小阴阳师在心里默默地想，那是妖怪们回忆的过去真相……

不过这些话罗莎娜当然不能说出口。所以她在纠结片刻之后，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刚才在直播的时候说出那些话，是不是不太好？”

其实罗莎娜自己并不认为揭露真相有什么错，但是周围人的眼神却让罗莎娜有种微妙的感觉……

“怎么会能？”老人坚定地摇了摇头，“揭露错误的人是没有错的，试图掩盖和修饰错误的人才是错的。”

真相就是真相，真相就在那里。即便捂住嘴巴，割掉耳朵，血流成河，真相依然在那里。

“而且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有和我一样的念头，”老人看着罗莎娜的眼神很温和，如同看着未来的希望，“研究鬼怪传说越久，就会对人类越失望。”

“那些可怕的鬼怪们……说白了不都是丑陋人心催生出来的吗？”骨女、般若、清姬、二口女……不都是这样的吗？

这也是老人坚持做慈善的原因。他想要尽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挽回那些原本可能会变成妖怪的‘人’们，哪怕这种改变微不足道，那也会是这个世界正在变好的证明。

罗莎娜可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打个脸，就能听到这样一番心里话。

小姑娘怔了片刻，才郑重地摇了摇头，“我仍然对人类保持希望，也对世界保持希望。”

而且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有老人这样的普通人类存在，所以她以及她的式神们，才不至于对人类世界彻底失望。

“是吗，那实在是太好了。”

因为罗莎娜和专家老人在，后台已经彻底变成了学术交流区域。

可晚会现场则是一片糟糕。

收看直播的观众们看不到台下的反应，但是在场的人们却知道，罗莎娜几人在没叫走之后，就一直都没回来……

这可不像是什么好预兆。

——不过对于贝拉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喜讯。贝拉在心里不断祈祷着琼斯先生千万不能出事，同时也用最恶毒的猜想诅咒着罗莎娜的未来。她一改刚才脸色灰白的崩溃模样，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