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飙演技第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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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嫔,琴既已经取来,那便开始吧。”叶曦月示意宫人摆座,等到湘嫔坐下,又道,“听说妹妹同陛下初见时弹过一首曲子,深得陛下喜爱,不若就那首吧,如何?”
湘嫔的目光原本还在许明月上流连,听到这话怔了下抬头:“……是,臣妾遵命。”
也不知是姜瑜的错觉还是什么,刚刚湘嫔抬头一瞬,眼中似乎划过一丝哀伤。不过现下显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那把琴上。
叶曦月提早备好,袖绿又如此关注,定是有问题的。
当姜瑜还在思索她们的计谋时,悠然如水流的琴声已然缓缓响起,曲折婉转,时而舒缓时而切切,在这殿中回响荡漾。
湘嫔的手很漂亮,就这么远看着也能瞧见她如玉笋般的指尖在琴弦上来回勾挑抹拂,余音悠扬。
这曲子,姜瑜虽是没听过,却似乎能听懂些许其中之情意。
湘嫔在借曲子想念人。
一曲终了,殿中陡然静默,片刻后才有零零散散的说话声响起。叶曦月看上去也有些怔愣,但还是很快回神:“妹妹果然琴技过人,倒是让本宫一时难以从曲中出来。”
湘嫔面上不冷不淡,只温顺地从座上起来朝着主位盈盈福身:“惠妃娘娘谬赞了。”
“湘嫔何需如此自谦,妹妹这一首曲子也是弹进了我的心底……”
说话的是一旁许久未开口的沈安芝,她抬手示意湘嫔落座,继续道:“妹妹这是借曲思人,我是听曲思人。”
此话一出,姜瑜注意到湘嫔面色微变。
“舒妃娘娘,臣妾……”湘嫔下意识起身,想说些什么。
“妹妹无需多言,”沈安芝笑笑,环视一圈众人,“我们在座的又有谁不思呢,陛下已经许久未来后宫了,都是女人难免思念。”
湘嫔一愣,像是松了口气般福福身再次坐下。
不过沈安芝这话倒是打开了众人的话头,坐在前头的一个嫔妃就叹了一声接话:“陛下日理万机,咱们也只能理解。”
“怕是日理万机是假,被人蛊惑了是真。”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殿内又忽地安静了些,姜瑜也自然而然成为众人视线聚焦之处。
“莫要胡说,陛下一心为大褚,岂能被情.爱所牵制。”沈安芝沉声轻斥了一句,而后理所当然地朝姜瑜看去,“漪妃近来身子可好些了?”
姜瑜对这点名倒是意料之中,抬头回看过去,装作未瞧见四周各色目光,浅浅地笑着:“多谢舒妃娘娘关心,我身子已经好多了。”
“既是如此那便是最好,本来我这个做姐姐的是该主动去看望一下妹妹,可如今妹妹住进乾阳宫,我们倒是不方便去探看了。”沈安芝略带遗憾与歉意地叹口气。
姜瑜杏眼一弯,巧笑着道:“今日茶会姐姐们能邀请我来,我已很是高兴了,娘娘不必抱歉的。”
“妹妹可真是可人,难怪如此得陛下喜爱。”沈安芝也笑眯了眼,嘴角勾起的弧度久久没有落下。
叶曦月听罢,转过头笑看着沈安芝:“漪妃进宫时间短,我们也是了解得少,正好借着这次聚会多熟悉熟悉,你说是吧姐姐?”
“曦月说得对。”沈安芝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点点头。
正在这时,最早同姜瑜搭话的那位蓝衣妃子开了口:“哎,听说漪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正好先头湘嫔弹的琴还没收走,不如也来一曲吧?”
姜瑜一直挂着的啥事也不懂式微笑突然一滞,心道,她们的目的原来在此?
可她心里又觉着有些不对,但确实说不出来是什么。
“这倒是个好主意,今日大家可算是大饱耳福了。”叶曦月扬眉看向姜瑜,“如何,漪妃?”
原主十七在晏无尘的教导下确实琴棋书画各个精通,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在现代虽有接触过这类七弦琴,但并未专门学习过,遑论精通。
只是若叶曦月今日这个套是与袖绿提前谋划的,断不可能平白给她一个展现琴技的机会,毕竟袖绿是知晓原主十七的能力的。
也就是说……她们的计谋不是想让她通过弹琴出丑,那又会是什么?
姜瑜察觉到众人在等着她回复,便先敛了心神起身回道:“那妹妹就献丑了。”
姜瑜说罢,一步步往中间的琴桌走去,甫一坐下她忽然想到什么,嘴边立时浮现一丝浅笑。
“漪妃妹妹准备弹什么曲子?”沈安芝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姜瑜想起昨日看的话本子,里头那女主角便是个琴技绝然的世家女子,话本中也多次出现这个时代的名曲,于是缓缓启唇:“云道子的《相思词》。”
沈安芝点点头:“这曲子倒是挺应刚刚湘嫔的那首。”
姜瑜笑了笑没再开口,双手掩在琴桌下,将一枚银丝缠绕的戒指换到了右手食指上,而后便做足了姿态抬手覆于弦上。这把琴的线乃是丝质制成,她将指尖缓缓移向第七根弦,而后手指就势往下一压……
就在众人静等着曲音响起之时,“嘡”一声急促的声响响彻整个偏殿,在座的妃子各个吓了一跳纷纷捂住心口。
姜瑜亦是倏地收回手,目光惊诧地落向突然崩断的琴弦,食指尖已然见红。
她压根还没来得及用力,怎么会突然崩断?
难道是上天感应到了她的期盼,特意帮她毁了这把琴?
姜瑜还没从震惊之中回神,主位上的叶曦月却忽然惊叫出声:“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许明月可是天下独此一把,我收进来后还未来得及弹上一曲,怎么就……”说着,叶曦月激动地走下主位,一脸心痛地看着姜瑜身前的琴。
蓝衣妃子亦是十分可惜地开口:“关山王家所制的琴一向是用最好的丝弦,怎么会这么容易崩断?”
在座的这些人或许并不是各个擅长七弦琴,但大都是有所了解,这样一把好琴是必不可能如此轻易弄断。况且先头湘嫔才弹奏过,这就说明琴本身是没有问题的。
边上有几个嫔妃也纷纷议论起来——
“湘嫔弹得没问题啊。”
“那就不是琴的事了。”
“你的意思是……”
姜瑜察觉到两侧人的视线,又下意识抬眸看了眼面前正在惋惜许明月的叶曦月,忽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套路。
原来今日这一出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不过倒也是误打误撞,她本就不会弹奏什么曲子,也算是替解了她一个困,至于现下的情况……
总比身份被人怀疑要来得好些。
“漪妃,可是我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毁我这把琴?”叶曦月面露痛色,双手怜惜地在琴上轻抚。
姜瑜指尖微微一颤,忍了忍才道:“这琴并不是我弄断的。”
她说得镇定,可场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相信她。主位上的沈安芝扫了她们一眼,打圆场道:“曦月啊,或许漪妃妹妹并不是故意的,她年纪小出了错也在所难免,你就莫要追究了。”
叶曦月猛地回身:“姐姐!你也知道的,这把琴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
“姐姐知道,可这琴也不是修不好,改日我让宫中琴师替你修理一下如何?”沈安芝捏着帕子抬手往叶曦月面上擦拭。
“那不一样的,王家的琴丝弦材质特殊,而且每一把琴都有自己专属的丝弦,换了便不再是许明月了。”叶曦月抽泣地说着。
姜瑜眉头微微蹙着,正待开口说什么,身后侧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响起——
“惠妃娘娘无需惋惜。”
众人转过头去,一看,竟是一贯少言的湘嫔。
姜瑜暗自挑了个眉,也是有些意外。
“湘嫔,你这话是何意?”叶曦月深吸一口气,不解道,“一把好琴就这么毁了我难道不能痛心?”
湘嫔从位置上站起,仍旧是一副恭敬温顺的模样,施了个礼才回话:“若是好琴断了弦确实可惜,可一来好琴必不可能这么容易断弦,二来都说断弦遇知音,娘娘更是无需如此伤心。”
姜瑜眸中一亮,似乎是没想到湘嫔这温温吞吞的性子,反驳起话来倒是有理有据的,自信果断,不过她这番话似乎话里有话。
然而似乎没人察觉到这点,便是叶曦月也只是冷冷地回说:“你这意思,我反倒还要高兴,我的琴遇上了知音,而这个知音不是我?”
“惠妃姐姐怕是会错了意。”姜瑜突然出声,她回眸看了湘嫔一眼,眸中含着浅笑,“湘嫔此话的重点是前头那半句。”
叶曦月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湘嫔是想说,这把‘许明月’不是真的,可对?”姜瑜看向湘嫔,一字一句地说道。
后者点点头,淡淡地开口解释:“刚刚弹琴过程中臣妾便已经有了这个推断,本想着茶会后找个时机单独同惠妃娘娘说的,现下……却也不得不提早说。”
叶曦月脸上微微发烫,但仍旧没有接受,只道:“湘嫔也太过自信了吧,怎么凭你这么一说,这把琴就不是真的了?你虽是精通琴技,却也不可能有关琴的各方面都了解透彻吧?”
“惠妃娘娘说的是,臣妾确实不可能知道得面面俱全,但王家制琴臣妾曾经是接触过的。”湘嫔不紧不慢地说着,“王家制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特点,那就是每一把名琴的琴徽都是用赤玉所制成。”
“真正的赤玉细腻珍贵,但并不算特别通透,可娘娘若是细看这一把琴上的琴徽就能看出,这上头的玉十分晶透,并不是真正的赤玉。”
湘嫔说着一边走上前,抬手指了指琴徽的位置。
姜瑜跟着看去,还真如湘嫔所言,上头的朱色玉石通透明亮,并不是赤玉的质地。
趁着叶曦月还在怔愣之中,湘嫔又道:“不过这琴虽不是关山王家所制,但材质其实也算不错,只是这琴弦稍稍偷工减料了些,刚刚臣妾弹得兴起指力稍重了点,没想到漪妃娘娘弹得时候竟然直接绷断了。”
这话其实有安抚叶曦月的意味在里头,毕竟她先前夸大自己得琴不易,现在突然发现是假的,多少失了点面子。
沈安芝眼中掠过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冷意,开口时又是挂着一个温柔善解人意的笑:“看来曦月你这是被人糊弄了,这其实也算是好事,毕竟这琴弦总归是断了,若是真品还真有点可惜,假的话反倒是无所谓了。”
叶曦月手上揪着帕子,面上一阵青一阵白,过了大半晌才缓缓开口:“姐姐说的是……”
沈安芝拉过叶曦月的手低声安抚了一番,随后抬头环视殿内一圈,略带着歉意道:“本来今日大家聚一聚是为了联络下感情,谁想出了这档子事,罢了,今日便到这散了吧,各位妹妹都回吧。”
说罢,沈安芝自己带着妹妹和叶曦月先起了身往外头走去,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姜瑜想到什么也跟着起身,在沈安羽走过自己的一刹那,她故意往边上撞了一下。
“不,不好意思!”姜瑜扶着沈安羽的手,满是歉意地开口。
沈安芝听到动静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姜瑜抬眸和沈安羽对上视线,后者紧了紧握着的手心,里头折好的纸条边角刺着掌心的肉,她面不改色地摇摇头:“没什么。”
“那我们快走吧。”
沈安羽深深地看了姜瑜一眼,轻嗯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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