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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阮云岚的记忆里,娘亲总是以泪洗面,年幼的她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会哭,又为什么会哭得那样凄惨,她只知道,每当府里有新来的漂亮姨娘时,彻夜,都是娘亲低沉而又悲痛的啜泣。
有一次,记得是一个姓孙的漂亮姨娘搬进来后,娘亲连续哭了三天三夜,甚至是连饭都不愿去吃,在奶娘的唉声叹气下,她端着饭菜惴惴的走进娘亲的房间。
“娘亲,你为什么会哭呢?”
这是第一次,她向娘亲询问哭泣的原因,但她多么希望,她没有问出口。
娘亲只是悲戚的看着她,可那眼神,却又像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娘亲的眼神令她害怕,空洞的,绝望的,仿佛下一秒便会随风而散……
小时候的记忆不甚清晰,坚哥哥曾经说也许是她的大脑在自动屏蔽悲惨的童年。
也许吧,从小.便被爹爹遗忘,娘亲又终日以泪洗面,如果能够用色彩划分,她的童年必定是灰暗阴沉的。
关于娘亲的最后记忆,是她缠绵病榻的最后一刻。
被情伤所累的她,早已枯瘦如柴,曾经高高挽起的黑亮秀发,已然退去光鲜只余枯败。可不知为什么,明明这样孱弱的娘亲,却能那样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仿佛在用她一生的力气挽留什么。
“岚儿,你一定、一定不要像娘亲一样……你要找一个不会负你的男人……记住了吗,我的女儿……”
年幼的她懵懂的点头,娘亲却苦笑着看着她,“傻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
当时的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会这样说,直到她渐渐长大,她才知道,生在权贵之家,子女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够做主的,他们的婚事,无关情爱,只是攀附权势的工具。
十五岁及笄那年,父亲便迫不及待的为她定下了亲事,对方是大将军的独子,长得英俊无比,更是年轻有为,和她这个左相府的嫡小姐可谓是门当户对金童玉女,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她应该是不会抗拒这门婚事的吧。
然而,她终究是遇到了那个人,她一生的宿命。
十四岁那年,皇后寿辰,她随父亲进宫参加寿宴,繁华的宴席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然而,独居小院的她习惯了寂静,这样的喧哗于她,除却奢侈,更多的是难以忍受的嘈杂。
她独自一人跑到湖边散步,就在这儿,她遇到了他。
刘坚这时还不是皇帝,他不过是众多皇子中普通的一名,然而在阮云岚的眼中,他已然是那样的光芒四射耀眼夺目。
湖水在灯光的映照下发出粼粼的波光,细柳的枝叶垂下,抚在那人的颊畔,他就静静的斜倚在树干上,远眺着远处的风景。
只一眼,她便沦陷。
心中住了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他人,所以当父亲将她许给将军之子时,向来温顺的她第一次拒绝了父亲的要求,而且是那样的坚定不容改变。
身居高位多年的父亲哪里容许这样的抗拒,更何况是反抗他的人是自己多年来不屑一眼的女儿,是以火山爆发,她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阮云岚,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她不知道自己竟会有这样的勇气,若是平时,她早就吓得说不出话来,而现在,她竟能高昂起头颅,一字一顿的违逆她的父亲,“我、不、嫁!”
阮左相气急,抄起花瓶便要砸向她,这时,奶娘慌慌张张的赶过来,挡在她的面前。
“相爷,求求您手下留情,求您看在夫人的情面上饶过小姐这一次吧……”
阮左相却是一脚把她踢开,嫌弃道:“滚开!少跟我提那个死人!”
死人……?娘亲的一往深情,就是这样的回报?
“岚儿,你一定、一定不要像娘亲一样……你要找一个不会负你的男人……记住了吗,我的女儿……”
娘亲,女儿知道了,女儿终于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了。
嫁给一个负心汉,就是这样的下场,女儿,一定一定,不会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爹爹,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阮左相低沉着声音,语气中混杂着怀疑与压抑的愤怒:“你说什么?”
而奶娘则是手忙脚乱的扑到她面前,“小姐,您瞎说什么呢,奴婢一直跟着你,您是不是处子奴婢比谁都清楚。你就算再不喜这门亲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贞操开玩笑啊!”
阮云岚并没有开玩笑,也不是为了逃避婚事而撒谎,她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他说,岚儿,我会娶你的。
他还说,岚儿,坚哥哥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便已然将她俘虏,她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无怨无悔。
因为不再是处子之身,阮左相把她扔回了偏僻的小院,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人问津。
寂寥的小院中只有奶娘一人陪伴,偶尔她会想起临走时父亲临走时讥讽的话语:“喜欢?娶?哼,不过是男人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你居然相信他会来提亲?真是和你的娘亲一样愚蠢。”
不,她和娘亲是不同的,爹爹不喜欢娘亲,而坚哥哥喜欢她,所以坚哥哥一定会来提亲的,而她,也一定会幸福的。
然而,她却终没有等到他。
一年又一年,院子中的海棠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那个曾许诺她来日便提亲的人却迟迟没有来。
她想,也许坚哥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她不能怀疑坚哥哥,她要相信他,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他,那他也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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