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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孟良清安排给沈寒香住的院子,本就是他住的地方,不过在院外添了圈花丛、竹林,又以湖水隔开,与侯府中旁的地方分开。

夜里睡在了床上,沈寒香张开眼睛,侧过脸凝视孟良清黑暗里笔直的鼻梁。心里难免有些感慨,这已是第二次嫁人了,她却有种宛如新妇的体验。

手从被子里摸到孟良清微凉的手掌,他鼻腔里发出清浅的声音,却未睁眼,显还睡得熟。

秋天的夜晚,空气里有一种甜蜜的香气,沈寒香弯了弯嘴角,脑袋抵在孟良清肩头又迷迷糊糊睡了去。

平顺安稳的日子容易过,眨眼到了次年秋。

孟良清领命南下,收编孟家旧部。孟梓光被派往北面边塞。

“塞外鞑子有些蠢蠢欲动,不然也劳驾不到孟老大人头上。”福德在边儿捧了盅枸杞红枣茶给沈寒香。

沈寒香微有些发怔,上辈子她印象里北边是有打过仗,但不过是小打小闹,因此也不大担心她那公公。倒是沈柳德为这事来过几趟,大概是塞外暂且不去了,家里也有些底子,老老实实开铺子做生意了。

沈寒香当时笑说,“如今是你当家,我可不管的了。”

确实,嫁了人从前家里之事便是心有余,力也不足了。且阮氏也不是个愿意消停的,待她是客气有礼,先安排个桂巧住在她院子里,后派了两个老嬷嬷来说给她使唤,其实是来给沈寒香教规矩的。

沈寒香一想,反正早晚也要学规矩,也不算为难。

只不过近来沈寒香总觉得身子乏倦,一日里有多半时辰在睡。

一早大夫来号脉,她都拖足了半个时辰才起身,还问了问这嗜睡的症状。

那是个年轻大夫,姓林,沈寒香大约还记得是叫林灏尧,是位太医。

他收起了盖在手上的绢帕,彩杏替沈寒香放下袖子。

“沈姨娘该听过一句话,春困秋乏夏无力,眼下时节,正是容易犯困,您的脉象平和稳健,本来无事,吃药反而不好。”

沈寒香自然信了。

但这日正是初十,每月初十她要去别院看沈柳容读书读得如何,中午在别院吃饭,又吐了一回。

“不过是闹肚子,哪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恰逢沈柳德也来别院见她,见她吐过之后脸色发白,非嚷道:“去请回春堂的徐大夫来。”又向沈寒香道:“你夫君不在家中,就不爱惜身子,回头小侯爷回来,他当然舍不得责你,怕要责难我了,看在咱们一个爹的份上,你还是给大哥留条活路罢。”

沈寒香听了发笑,却又没力气,心想,侯府里每日问脉的大夫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来,都是宫里太医,再没有医术更高明的了,多半外间大夫说的也是一回事,不如就让沈柳德宽宽心好了。

来的是个胡子花白的老儿,沈柳容就坐在桌子另一边,桌上铺了宣纸,他在练字。见老儿进来,放下笔目不转睛看他把脉。

“小妹究竟是什么毛病,徐大夫但说无妨。”本来坐着的沈柳德,此刻负手站在一旁。

那徐大夫摇头,又点头,花白眉毛蹙起又松开,继而摇了摇头,看着沈寒香,“老朽还要再号一次脉,有劳夫人。”

沈寒香本欲缩回的手又放了回去。

片刻后,徐大夫眉峰松开,炯炯深目看着沈寒香,双手一拱,贺喜道:“夫人这并非得病,乃是有了身孕。至今两月有余,嗜睡乃是应当。”

一听这话,沈寒香心中怦怦一跳,却又疑惑,侯府里日日有人问安请脉,既有两月余的身孕了,那太医却一个都没瞧出,也是古怪。

又一转念,多半她这身孕来得并不是时候,只是来不及细想,先问过老大夫孕期避忌,多少她也记得一些,但此次沈寒香格外当心,她前世失去一个孩子,这次再不想有半点疏失。

徐大夫要走时,又被叫了住,沈寒香目光闪烁,轻声问他:“孩子出世之前,徐大夫可能保证此胎万无一失,小孩必定四肢康健?”

徐大夫只道她初为人母格外紧张,却不知她前次生下的孩儿天生没有双臂,即使已然隔世,如今想来,难免责怪自己有孕时不曾当心,白白带他来世上受一遭苦。

“眼下胎儿还未长成,暂时难说,但到得五个月之后,老朽再为夫人把脉,应当能够确知胎儿情况。”徐大夫慈眉善目,沈寒香听沈柳德说过他乃是个大大有名的神医,心下释然。

大夫一走,沈柳德当即原地搓着手走来走去,最后下了决心:“你即刻写一封信,给小侯爷报喜。”

沈寒香正在出神,未曾听清。

沈柳德见她失神,摇了摇她的肩膀,喜道:“这样大的喜事,当然要立刻报给你夫君知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不得我妹夫一听,身体也就好了。”

沈寒香忍不住失笑,虽不认为孟良清会就此好了,但也叫人奉上笔墨,给孟良清写了一封信。

沈柳德拿去贴身收好,从他那里发信出去,既不会让侯府中人留意,更不会让侯府中有意瞒着她有孕消息的人发觉。沈寒香当即心头稍宽,下午陪着沈柳容练了字听他背书,回到侯府已是傍晚。

她晚饭也没吃,就去睡了,醒来时已起了更,不想搅扰他人,沈寒香坐起身,盘腿在床理了理头发,打算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她自己大概因心中有事不大饿,却不能饿着肚子里的小东西。

沈寒香秉着一支蜡烛,免得惊动下人,去厨房的路却不大熟,出了花园往东行了几百米。

夜里树影被风吹着轻微摇晃,她身上披的一件大氅给吹得有些凉,不免抱臂摸了摸手肘。

面前有个月洞门,门后是哪儿一时却难以辨别了,但似乎是不用过第二道门就能到厨房的,沈寒香犹豫了片刻,正想原路返回,重新查看一遍。

忽传来个压低的女子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大清。

沈寒香当即就想走了,毕竟活了两辈子,说话的多半是侯府中人,她并不想牵扯到侯府里的事情中。

才走了一步,一个清晰的男声却响了起来:“不管你是谁的人,我要定了你。等我好兄弟回来,我给他一说,他定没有不肯的道理。”

“你疯了!”

这次沈寒香听了出来,是桂巧。沈寒香脚底下不由自主回转身去,她轻轻吹熄蜡烛,沿着门边那堵墙走了几步,贴着墙上的细小方格窥看出去,对面有竹枝林立,也切割成方格的一片,但方格并不重叠,便让能看见的孔隙更小。

只见女子披着斗篷,兜头套住,又是背对这里,沈寒香看不真切,只能凭借声音判断。

“你既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什么好人,就不要来找我了。让人看见……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纵死一万遍也不够。况且我家里还有哥哥有母亲,你要是……”女声发了急,“你要是当真把我放在心里,当真在宫中相处的朝夕你还记得一丝半点,就不要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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