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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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总记得那一日是八月初一。

就在前一天，她还在和苑氏商量,缠着苑氏教她做中秋祭月的月糕,但变故来得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早一些。

那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她起身,梳洗完毕，推开梳妆台前对着的纱窗,看见了院子里的桂花，一点星黄,栖落高大枝干。

今年的夏天,走的比她记忆中的哪一年都要更早一些。人们都说多事之秋,但陆灵霏刚刚经历过一个波澜起伏的夏日，对这早到的秋天，竟有些隐隐的期盼。

采撷桂花，酿做了桂花圆子一定很香。

她这么想着，转过头吩咐身边的婢女，让她找两个动作矫捷的家仆，采一筐桂花下来。

说完，就带着竹枝去郑夫人的梅兰榭了。

……

郑夫人产后体弱,几个姐姐都已经出嫁,就只有陆灵霏能够陪伴在她身边。但陆灵霏每每想到她从前做过的那些不为人知，无法言说的事，一颗心就空落落的，像被谁剪去了一个角。

不是害怕。

平心而论，郑夫人对她虽然严厉,但也真的倾注了大量心血，前头的几个孩子和她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恐怕都没有陆灵霏一个人的多。

只是这样的热切背后，为的是当年云游道人的一句批命，又或者是将对前头被她亲手杀死的那个女儿的一腔愧疚转移到了她身上，实在是很难分说。

她想起陆襄水的话，“母亲又有了一个女儿，我又有了一个妹妹。”

母亲可以有很多的女儿，姐姐也可以有很多的妹妹，但那个无辜死去的女孩，仅有的短暂的生命，却甚至都不曾被提起。

她真切地觉得冷。

尽管外头艳阳高照，暖黄阳光穿透树枝，一切都浮在秋燥里。

郑夫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人。

陆灵霏的变化并没有引起郑夫人的侧目，自从小儿子出生以来，她所有的目光便都投注在了这个小小的婴儿身上。就连陆灵霏陪着她一同用朝食的时候，她的眼睛也盯着乳母怀中熟睡着的婴儿。

“三郎睡得似乎有些多了。”不知怎的，一旁的朱媪忽然开口。

郑夫人脸色一变，喝道：“谁家的稚童不多睡些？！”

陆灵霏被她吓了一跳，不由放下了手中拿着的食箸。

“也只有小的时候能睡了，大了便要学功课了。”最终，陆灵霏吸了口气，勉强笑着试图中和场上尴尬的气氛。

郑夫人对这个刚出生的小儿子的重视，已经到了一种近乎魔障的地步，这让陆灵霏更加担心她接下来会做出的事情。

这种担忧，让她不由地时刻竖着耳朵，小心地听着郑夫人说的每一句话。

在朱媪的那句话之后，郑夫人不再吃了，命左右仆妇将案几收拾干净，她自己净过手后，接过乳母怀中正在酣睡的小儿子，轻轻地哼唱起歌谣。

陆灵霏跪坐在一旁，听到她随意地对朱媪说：“都准备好了吗？”

朱媪的眉宇间莫名的有些犹豫和惆怅，但还是答道：“都准备好了。”

郑夫人笑起来，指尖轻轻地蹭了一下儿子的小脸。她原本常年戴着的指套自从生产以来就被搁置在一旁了，原本养得纤长圆净的指甲也全都修剪得干干净净。

“原本该我亲自去还愿，只是我产后身子一直不大爽利，灵霏前次又在护国寺受了惊，所以还是让明衍那孩子去吧。”

陆灵霏抬起头望向郑夫人，瞥见她凝视着怀中婴儿慈爱又专注的神态，垂下头，一言不发。

……

仆从从马厩中牵出了陆明衍平日骑着的那匹良驹，为难地看着眼前这对僵持不下的兄妹。

陆明衍盯着眼前像护食一般死死拦在马前的小姑娘，日光高照，陆灵霏一时看不清他脸上莫测的神情。

“不过是去护国寺还个愿罢了，你这是做什么？”他不由笑了。

陆灵霏咬着唇：“长安不太平，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前次那样的事？不许去！”

陆明衍笑了，“母亲让我去，我怎么好不去？”

她愣了一下，一时间无法猜透他心中的想法。甚至在恍惚间以为那个晚上，她隐约听见的那番对话，不过是梦中的呓语。

见她不说话，陆明衍又笑了，这一次，笑容里明显带了一点无可奈何。他轻声说：“回去吧，我带着护卫呢。”

可郑夫人才是侯府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