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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衍看着她微微发白的面色,心中既不屑又不耐。片刻后,他笑了一声:“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恭喜娘娘。”陆临月抬起头,猛地看向他。

——“做太后可远比做嫔妃逍遥快活上许多。”

……

陆临月只能感到心口一阵发闷,而后心脏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般,猛烈地在她胸腔中跳了起来。用天子之死胁迫她踏上他的贼船,再用天子之位诱引她继续这一桩合作。

陆临月闭上眼,半晌才道:“田氏那边怎么办,田弘远并不好糊弄。”

陆明衍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遭,听到她的话,笑了起来:“无妨,田惠不会将这一切说出去的。她还指望着早日脱离了宫闱,好双宿双飞呢。至于田弘远——”他的目光再一次扫向她,“聪明人不做蚀本的事,田弘远若闹了起来,又怎知不是杜太后最后捡了便宜?”

陆临月的身份妙就妙在,她是平南侯的女儿,姊妹姻亲,又和京中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田家对天子的暴毙提出任何异议,陆临月会不会被如何难说,但杜太后若以此为由另立新帝,权柄重新回到杜家手中,那当初拥立李绍的田家,只会遭到心胸狭隘的杜太后的疯狂报复。

陆明衍赌准了已然和天子离心的田氏不会有所动作。

而杜太后……联想到代国公之前的上书,陆临月不由怀疑他和陆明衍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个人已然将所有人都算计得明明白白。陆临月不由感到后背一阵发寒。片刻后,她轻笑一声:“杨大人,您说,若是灵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

陆明衍打断她,神色漠然:“她不会知道的。”

陆临月笑了起来。

就此沦为傀儡不假,但李绍又没有别的儿子,陆明衍一时之间也不能对她做什么。那她又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做一回好姐姐?总不能老是让她的傻妹妹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

这一年的五月二十八日,宫中传来噩耗,天子误食丹药,中了丹毒,病中难返。在宰相杨清、代国公杜嵊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宗室共同商议下,决议拥立天子的嫡长子李忱为帝,由天子的生母陆太后和刚刚走马上任的尚书右仆射杨安共同辅政。

同时加封杨安为靖国公。

陆灵霏在府中迎接宫使带来的加封她为一品国夫人的懿旨,但同来的,还有刚刚成了陆临月。

……

竹枝领着下人送走前来的陆临月后,折返回来,看见陆灵霏坐在胡床上,面色凝重,一言不发,不由有些惊诧。

她靠近一些,俯下身来询问陆灵霏:“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腹中的孩子又闹了?”

陆灵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无事。”

竹枝沉思片刻,“那是太后说了些什么吗?”

陆灵霏愣了一下,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笑了一声,“世道变得可真快,五姐姐这才多大年纪,已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而今又做了太后。”

竹枝也跟着她笑了:“五娘子是个有福气的。”

“福气?大概是的吧。”陆灵霏的声音有些轻,侧过脸去问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竹枝看着外面的日头,笑了一声,“总还得有个把时辰吧。”

她点点头,“我有些累了,先回房去,大人什么时候回来,便让他来见我。”

竹枝惊诧,“您不用哺食了么?”

陆灵霏没有回她。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月半中天,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半带在怀中,随着她的动作,他立刻就醒了过来。

黑暗中,沉默片刻,她先开口:“竹枝怎么不叫我?”

他说:“你睡得太沉了,她没能叫醒。”

陆灵霏皱着眉,开始思考他这句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于是两人又沉默了下去。

她闭上眼,不知道辰光流淌了多久之后,才终于下定决心,问他:“陛下是怎么死的?”

他沉默了。

早在晚间他回到府上,听说陆临月来过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陆临月一定对她说了什么。

他本可以继续搪塞隐瞒下去,但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今夜正确的答案。

良久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陆灵霏支起身,想要去点亮床头的青铜双鱼灯,陆明衍却以为她生气了,连忙将她按回了枕头上:“你听我说——”

她看着他深黑的眼睛:“那你说。”

他沉默片刻,开口:“我错了,我不该无所不用其极。”

她看了他一眼:“什么叫无所不用其极?”

陆明衍不说话了,半晌之后,他微微松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但我不能不这样做。”

“固然,方法有很多,但这是最容易,又最有效的一种。再等五年十年,谁又知道天子还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而我想要做的一切也始终做不了。”

她问:“你想做什么?”

陆明衍垂眼去看她:“收拾冻死骨。③”

她不说话了,沉默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她伸手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大腿:“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

他抱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轻轻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后,他才说:“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②分别来自《诗经》的《麟趾》和《淇奥》

③取杜甫“路有冻死骨”一句。

——

关于“爱你的人不是好人”这一问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抉择。

但是那种明明很爱自己自己也很爱的人,就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畏惧如虎的女主,不存在我的文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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