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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之上,安阳郡主的排位静静立着,四周是跳跃的烛光不断映照在白布上。
穆桓静默凝视着牌位站立了许久,点燃的香缓缓烧掉一截,落下的灰烬烫在穆桓手背上,穆桓似无知无觉,任由香灰冷却又洒落。
不知过了多久,穆桓对着牌位弯腰行祭拜之理,把香插入供放之处。
穆桓并没有立刻离去,他半跪在薄团上,从袖中抽出他抄写的佛经一页页地扔入火盘中。
穆桓长睫垂下,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一切目中神采。一如那时宁贵人逝世后,他独自在屋内烧了一夜的佛经香纸。
这些年,若没有卫亲王府和安阳郡主的照料,他活不到出宫,也更不可能在十二岁那年以被近乎流放的方式遣送去象山后,可以潜心学习、韬光养晦,暗中养下自己的势力。
无论他身处何境地,记忆中,那些个宁静的午后总能使他心安。
桃花树下,他的生母宁贵人闲适煮茶、笑容明媚,不远处置一方桌案,安阳郡主在桌案旁督促他练字、完成课业,严厉又柔和。
后来……还多了个小姑娘。
小姑娘自小就生的白白嫩嫩的,柔软的他抱着就觉得心慌,生怕一个大力便掐坏了小姑娘。
偏生小姑娘最喜他抱,一见他就笑。
他不耐烦抱着她,嫌弃会耽误了功课,可每次最后都是他抱着小姑娘,妥协地任她在自己的书册上胡乱涂抹。
穆桓简直无法想象,幼时便格外喜洁的他是怎么能容忍那个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抹成了花猫,还把黑乎乎的爪子在他身上乱拍的小姑娘的。
那时偷闲的安阳郡主还笑言:“恒之这般好性子,还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暖暖这般喜欢你,不如便便宜了暖暖吧。”
不曾想,时至今日,物是人非,唯那个小姑娘还是落到了他怀里,成了他一辈子的责任。护她安康,护她成长,有朝一日非要将她宠成无法无天才可。
思及此,穆桓不禁轻言:“郡主姨母,恒之定当照顾好暖暖。只是如今朝势复杂,卫亲王冤屈未洗,恒之不得已需离开些时日,请您定要护佑暖暖安康。往后恒之定当将暖暖捧在掌心护着。”
……
那方,安宁蹲在院落中一片片的地数着落叶。
刚刚九章突然来寻穆桓,之后不一会儿,穆桓便过来揉着她的脑袋歉疚道:“暖暖,我要离开几日,你待在这儿要乖乖的。”
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补充道:“这几日尽可能就待在这院中,要是出去碰上了苏姨娘便跑远些。”
虽然苏姨娘目前并查不出什么问题,但一个能夹在永康侯和安阳郡主之间好好活着的“坎”,穆桓并不相信她真会这般无害。
安宁看着穆桓,神色有些难过:“你是不是想把我扔下了。我才不要跑远呢。”
穆桓第一次神色认真地回答安宁这个问题,他捧着安宁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不会把暖暖扔下的。”
若不是他要离开京城去收网,平王府今后几日还不如永康侯府安全,他一定不会把安宁留在这儿。
安宁想了会儿,猫瞳转了一圈,一瞬染上了笑,满意地点点脑袋,轻嗯了声应道。
穆桓好笑,用手背拍拍小姑娘的脸颊:“那现在肯听话了吗?”
安宁又嗯了声,乖巧点头,还拿脸颊在穆桓手背上讨好地蹭了蹭。
“乖乖呆这儿等我回来接你。”
话落穆桓便离开了,不一会儿九章领来了早上伺候安宁洗涑的小丫鬟和九乐便又匆匆离开了。
那时安宁还未觉得几日会怎样,可直到三日后穆桓都没有回来,安宁不可避免的焦躁了。
院中的银杏叶多到数不完,安宁也不想数了。
院门外,悄悄地探进了一个脑袋,谨慎地转了一圈,然后挪进来了一只脚。
安宁余光瞥到就知是安越来了。
说来也是孽缘,安宁和安越本是最该敌对的两人,偏偏在两人都才豆丁点大时一架相识。
之后安越便像吃错药了似的缠着安宁不放。安宁从小便没有什么玩伴,只有安越会和她嬉闹,久而久之,安宁也不再抗拒安越了。
两人这般偷摸着交好,府中的大人至今似也不曾知晓。
安越悄悄地摸到安宁的身后,手里不知提着什么往安宁的衣领探去。
安宁蹲在地上,无聊地摆弄着银杏叶,将它们摆放成一个个形状。
忽而安宁撞似无意地往身侧蹦了两蹦。
正往前要扑在安宁身上的安越一个扑空,不稳地跌在地上,正好手上提着的蚱蜢落在嘴前。
安越惊悚地尖叫起来。
安宁嗤笑出声,她早就瞧见地上的影子了,蹦跳着蹲到安越的身侧,用银杏叶挑着那只蚱蜢,转首露出满口白牙:“唤姐姐。”
安越扭头去一旁,拍拍衣袍下摆爬起来,气闷地怒视着安宁。
“安宁!”
安宁也站起,安越如今才六岁,比她还稍矮了一头。安宁狡黠一笑,学着平日里穆桓揉她脑袋的样子揉了揉安越的脑袋。
“乖,要唤我姐姐。”
安越撇过脑袋,捡起蚱蜢闷闷地自己窝到一旁,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安宁。
安宁撇撇嘴,道:“又想找我掏鸟蛋了?”
安越动了动,背对着安宁点点脑袋又摇摇。
“不是吗?那我回屋了。”
安宁转身作势离去,立刻被人拽住了衣袖。
“姐姐。”安越可怜兮兮地。
……
安宁这几日除了去给安阳郡主守灵一直记得穆桓的嘱咐乖乖待在院内。
然已经三日了,穆桓还没有回来,安宁也不知是烦躁还是赌气或者自己闷不住了。
不一会儿,安越便带着安宁绕过僻静地小径来到了假山后的树旁。
树大概在比安宁高两个脑袋的地方分叉成两截,其上孤零零地立着个窝,时不时还传来几声虚弱地鸟鸣。
安宁疑惑,安越道:“它一直在叫,你把它抓下来。”
安宁看了看鸟窝的高度,毫无犹豫地转身就走。
安越眼疾手快地扒住安宁:“你别走,我爬过的。”
安越指了指一旁的假山:“我爬过的,从这里上去可以。”
安宁迟疑,穆桓好像没有说过不让她爬山。
见状,安越生无可恋地从袖子里摸出两块糕点,拿着一块递到安宁眼前:“这个给你尝尝。”
安宁斜撇了眼,没有接,安越以为安宁觉得太少,又肉疼地恋恋不舍地把另一块糕点也递了过去。
“都给你行吗?你帮我拿下来。”
安宁刚刚只是在想,这糕点很眼熟,她昨日刚刚吃了一碟,如今并不那么想吃。不过见安越这般“大方”,安宁眯眼笑:“好吧。”
安宁绕着假山转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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