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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璧独独留了稚离一人,亲自为他斟了茶,抬头看到他万年不变的脸庞,微微浮动一瞬。
她将茶递到他面前,神色不变,“你真的那样想?”
稚离眼睛并未看她,只是莫名盯着她的那杯茶,不知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他有些磕绊,却字字清晰,“公子,需要,侍卫,护身。”
江怀璧声音清淡,“木樨木槿可以护得了我。”
稚离慢慢伸手接过茶,咬了咬唇,竟有些紧张,“双木,女子,怕人,猜疑。”
江怀璧早知道他的意思,只是他别的心思真的很难让人琢磨。
她向来用人不疑,也的确从未怀疑过他有二心,只是这几年稚离蓦然转变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从前不是这样的。
他从前也木讷,却在她的命令之前绝不含糊,只要人还在,就豁出命地往前冲。
似乎自前年的那一次,她在去往明臻书院的路上遭遇埋伏,刺客来得凶猛,主仆几人齐上阵,她猛的转头发现稚离被三四人围在中间,她抽剑冲过去救出他,腰上却受了伤。
后来稚离也不知是愧意还是感激,跟在她身边就多了些日子,直到她回了京城,才与他分开。
自那后稚离连汇报消息都比以前勤快了些。而性情木讷之余多了些许七情六欲,木槿还笑他终于像个人了。
她的心一寸一寸地沉下去,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她缓和了心绪,道出的口气依旧淡淡:“我一日是男儿身,便一生是男儿身。江家长子这个身份,我便要用一生来承担起它的重量,别无选择,更无退路。”
她看到稚离面上的哀伤,却只能装作不知晓。
“我让木槿给你安排住处,你要待在京城也可以,不过事事皆要谨慎小心。”
稚离行了礼,默默退了出去。
他的手要攥紧,却发现没有剑柄,只能任由指甲陷进掌心里,仍旧不及心底的半分伤痛。
他所要守护的人,从一开始陷进一生都无法冲破的桎梏中,没有退路。
可笑的是,他现在连看着她眼睛的勇气都没有了。
江怀璧心绪略有些低沉,她隐隐知道稚离是什么心思了,可她毫无办法。
便先如此罢,他到底跟着她多年,除了性情外其他什么都好。
对于父亲的事情,江怀璧一直在等,自想通了整件事,便一直在等陛下的意思,等朝中大臣出来一个带头人,踩父亲一脚也好为父亲求情也罢,本来朝中人心各异,有附议者便有反驳者。
周蒙这几天并无动作。
她明白的,周蒙是答应了她替父亲求情,但她知道周蒙的底线是什么。
周家。
他不会为了父亲而触怒龙颜,致使陛下提前对周家动手,所以江怀璧也不催他,只耐心等着。
这个时候谁的意见无论为何,都不会有好下场。
陛下设了一个套,等着那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来钻。
时间拖延地越久,江怀璧越觉得感兴趣。
这一棒子究竟打的是哪只出头鸟呢?
很快朝堂上有了动静。
都察院右都御史宋舍上书弹劾礼部尚书江耀庭失职渎职,懈怠公务,甚至于连“尸位素餐”这样的词都用上了。
朝中迅速沸腾起来,迫于宋御史平常的威压,都察院半数御史附议。
而站在江耀庭这边的自然也有不少大臣。
作为内阁首辅的周蒙一一看过所有的奏章,并将所有弹劾江耀庭的奏章直送帝前。
御书房中,年轻的景明帝满面肃穆。若非他此时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恐怕没有几人会看得出他便是仅仅登基三年却已肃清朝堂杀伐果断的皇帝。
他此时看着眼前的两摞奏折——被分成两份,弹劾江耀庭的,和为他求情的。
差异分明。
他移开眼睛,看着下首稳稳坐着的周首辅,并不急着道出自己的态度,只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周大人怎么看?”
周蒙心中暗叹,明明景明帝才二十多,这种上位者的威仪,迫的人不得不顺服。他在先帝时期便已是肱骨之臣,战战兢兢到如今,本应该是游刃有余,可为何愈加感觉如履薄冰?
他看了看几乎多出三成的弹劾奏章,未曾答话,只起身将放在衣中的一份奏折呈上去。
景明帝打开一眼扫过,颇感意外。
周蒙与内阁另外三人联名上书为江耀庭求情。
景明帝看完内容,又看了一眼署名者,确认是内阁四名成员无疑。
他挑眉,语气不明,“这是首辅大人一人的态度,还是内阁给朕的答复?”周蒙躬身,语气竭力!从容,“回陛下,只有内阁齐心,才更好为陛下效力,为我大齐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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